同先前接触到世界树的时候,那一种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无法感知到,仿佛被黏稠的黑暗完全的包裹笼罩住、只能够零星的听到些许喃喃低语的体验不同,黎川这一次能够清楚的看到周围的事物和景象。
他像是站在一条长长的道路上, 散发着白金色光芒的阶梯在他的面前一路延伸,一直通往了他根本看不到尽头的某一片未知当中。
四周同样是黑暗的, 但是不论是黎川脚下所踩着的这一条通向了天际的阶梯, 还是在阶梯的两旁所生长和盛开着的、拥有着明丽幽蓝色光芒的花朵,全部都足够点亮视野, 不至于被完全的蒙蔽遮盖。
黎川站在这一段长长的阶梯的最底层, 仰起头来, 努力的想要看见那些实际上并不能够被窥探到的、隐匿于无边黑雾当中的风景, 从某些幽远而又亘古的方向, 传来了他并不感到陌生的,威严与慈爱的声音。
同他在世界树那里看到的记忆碎片当中出场的两个声音并无区别。
“这是通天之路。”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所造成的差别, 总而言之, 这一次的交流毫无疑问,是要比上一次来的清晰很多的。
黎川听见那慈爱的声音在感叹:“居然真的让他们寻出了这样的方法……”
威严的声音对此却显然并不抱有什么好的观感和情绪:“还真是……胆大妄为, 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礼存在!”
“更替本身的存在并不算是错误, 不如说, 那正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时代的发展所必经的道路。”
温柔的声音试图安慰,只是那威严的声音却并不领情,听起来反而是要更为的恼怒了:“但那不是祂妄图将手伸向天空之上的理由!”
在片刻的停顿之后,威严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只不过相较于之前,这其中无疑便是要带上了某种仅仅只是这样听着都会让人觉得无比惶恐的、同时又复杂难辨的意味在其中:“也仅限于此了。”
“之后,吾自会让祂意识到……这样的不自量力,应当会得到什么样的代价!”
慈爱的声音并不搭话,只是保持着长久的沉默,仿佛这是一个本不应该被提起的话题。
“你不同意么。”
威严的声音再响起来的时候,便带了冷酷和决绝的意味在其中。
“我只是想……”慈爱的声音慢吞吞的回答,“这样对于那个孩子来说,是否太过于不公平呢?”
威压的声音第一次的发出了笑声:“你未免想的太多了。”
“他原本就是为了这样的目的而诞生的,同祂最好用的刀对标。”
“是你一直以来都太优柔寡断和心软,否则的话,他本该更早就被投入使用——现在已经不是可以再如同以往那样,对一切都作壁上观的时候了。祂的刀已然出鞘,而我们的刀……自然不会落后!”
慈爱的声音最后的叹息了一声,大抵是放弃了争执。得到了这一场辩论的胜利的威严的声音于是便抬高了声音:“谢轻侯。”
黎川眼睫微动。
有非常沉重的,像是铠甲碰撞、亦或者是金铁碰撞交鸣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在那发光的阶梯的最上层,一道人影缓缓的出现。
那是穿着白羽轻铠的青年,拥有着极为冷峻的眉眼,黑色的半长发拢起,编了不长不短的辫子,一双同样是黑色的眼瞳里面,是影影绰绰的银白色的花纹,有如文字,有如图腾。
被唤作“谢轻侯”的青年从那高高的阶梯上投下目光来,正巧与站在了最底层台阶上的黎川对上了视线。他们隔着那样遥远的距离,片刻之后,谢轻侯率先挪开了眼,以至于黎川并不能够确定,他是否真的看到了自己。
莹白的阶梯、幽蓝的花朵、还有站在阶梯最上端的谢轻侯,全部都如同破碎了的镜片那样变成了一片片的,并且骤然坍塌。在一片的黑暗当中,黎川意识到自己在从半空当中坠落,而更高处,他模糊看到的,是谢轻侯的手中倒提着银白色的弯镰巨刃,向着一片黑暗逆斩而去。
“啊……”
在那一片的黑暗当中,黎川看到一双黄玉一样的眼亮了起来,正中的瞳孔细细长长的逼成了一线,像是将要择人而噬的凶兽。
“川川?川川!”
“醒醒!黎川!”
黎川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声的呼喊,就像是久旱的天突然炸响的一道惊雷。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视线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后来的逐渐对焦,最后集中在了那一张距离他十分接近的脸上。
“……商容?”
黎川愣是恍惚了片刻之后,才终于意识逐渐回笼,并且认出来了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他的视线几乎是下意识的落在了商容的眼睛上,与刚刚的回忆当中,在黑暗的雾气当中升腾翻涌出现的那双眼睛如出一辙——
“是我是我,我在这里。”商容的手伸过来,拢住了黎川的眼睛,有灼热的温度从他的掌心传了过来,一路传递到了利川的这一边,“你还好吗,川川?”
黎川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怎么了?”
商容看他逐渐的恢复了过来,总算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没有,不过是稍微的晃了一下神。”商容故作轻松的拍了拍黎川的头,没忍住又顺手rua了一把,只觉得手感极佳,“你想到了什么?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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