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宽敞的大办公室里,岑宣摆了摆手,挥退秘书,亲手给少年倒了一杯水。
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揪着衣角坐在豪华的大沙发上,神色拘谨。
岑宣在他对面坐下来,气质温和,目光平静,甚至隐隐含着笑意。
“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吗?”
窗外渐渐飘起了雨,滴滴答答的打在外头的芭蕉树上,岑宣双手交叉放在胸腹间,十指交握,语气平和。
少年摇摇头,又想了想,点了点头,迟疑的开口:“选……人?”
他似乎很是害怕自己说错什么话,一出口就赶紧摇头,“唔……我听大家说的。”
岑宣略略颔首,包容了他的窘迫,非常肯定的应了一声,“是选人。”
少年眼睛蓦然亮起来。
岑宣观察力非常强,更遑论是面对一个少年,对方的情绪并不难猜测,也不曾多加掩饰。
他望着对方的反应,又忍不住笑起来。
“你很有天赋,是从小练的艺术吧?”
岑宣没有错过对方的反应,尽量敛了锋芒,气质温和,“这次被选中的人,我公司会着重训练,并创造大量机会,让你登上舞台,展露你的天赋。”
少年眼里含着期待,神色却是无措的很,生涩而纯粹,“那……那您叫我过来,是……”
“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岑宣放柔了语调。
他打开手里的东西,反推到少年面前,“你是程家人。”
少年赫然色变。
他“蹭”的站起来,脸色血色褪的一干二净,眼里尽是惶恐,结结巴巴的开口:“您……您怎么知道?”
岑宣依旧平静,双手交合,置在胸腹之间,含笑回道:“在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兴许是跟着那个人久了,他也多多少少染上了那人的习惯,譬如说话的方式和语气,以及做事的方法。
虽然残酷了些,但确实好用。
善恶之论,一旦有人开了头,就必须走到终点,不是吗?
岑宣如今所占的位置,不仅要保护身后想要护着的人,还拿捏着善恶之间的界限,他必须用尽所有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恶人被放过,恶念被种下,那么往后的数十年里,他们所有人都将不得安稳。
所以很多时候啊——
人是不能太心软的。
这一点,岑宣就做的比那个人好。
他足够决绝,足够果断,也足够理智,对于敌人的手软,就是对自己狠厉,这个道理他一直都非常明白。
两人对视良久,终于,在岑宣平和的目光里,少年败下阵来,红着眼圈坐下,揉了揉头发。
“是。”
“我是程家人。”
他好像自我放弃一般,抱着脑袋,窝在沙发上,缩成一团,“我知道……知道你与程家有过节,所以……所以你要赶走我吗?”
岑宣闻言失笑。
“我为什么要赶你走?”
他含着笑反问。
能看得出来,这是个非常有天赋,且热爱表演的孩子,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与程家有仇。
一个程家的孩子,却与程家有仇,这实在太难得,而且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如果不是柳焱审查练习生们的背景,而查到这么一个宝藏,岑宣恐怕想破脑3袋都弄不到这么一个人。
这也是他肯从秦胤身边爬出来,到公司来干活的根本原因了,但愿能瞒得住秦胤,不让他知道。
反正……也是他把自己赶出来的。
少年愣愣的望着这个衣冠楚楚,矜贵俊雅的人,一时间也弄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不……不赶他走吗?
那……那是什么意思?
岑宣点了点放在放下的文件夹,抬了抬下颌,“自己看看。”
是一份合约。
真正栽培对方,能把对方捧上高处的合约。
少年不傻,他看完之后,吃了一惊,整个人连手都是在抖的,“这……这也太……”
太贵重了。
岑宣眯了眯眼,当然是有备而来,指了指那份东西,弯唇开口:“你可以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条款。”
少年垂着眼,整个人都在细微的发颤,他没有去看那份东西,反而抖着声音去问岑宣,“那……那我要做些什么?”
终于问到这一点了。
岑宣勾着唇笑起来,容色依旧保持了温和,“你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把你所有的证据交出来,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并且……出庭指证。”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足以叫人惊心动魄的话,声音却依旧平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鼓励的望着对面的少年。
“你放心,我已经打了报告,向上头申请了不对外开庭,你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暴露在公众之下,等事情了结,你依旧可以有完美无瑕的一生。”
威逼利诱,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是利诱。
这是秦胤曾经用在他身上的法子,换了旁人定是早早就范,但他曾经实在是又硬又刚的臭脾气,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平白惹人厌烦。
岑宣晃神的功夫,就见对面的少年冷静下来,站起来绕到他面前,弯下腰,冲他深深鞠了一躬。
少年眼睛还红着,眼里的惊慌一览无余,但除此之外,岑宣分明在里头瞧见出奇的郑重和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