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面怒色的魔头立时收了面上表情,凑近两步,隔着一段稍近一点的距离压低声音问道,那天魔童子真的陨落了?我怎么听说......他还活着?
那位很有些无聊的魔头闻言,转了头来上上下下打量过他一眼,活着?生不如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解脱的活着?
那凑近的魔头挠了挠额头,竟让人从他身上看出了些憨憨的味道,怎么,你还真知道那位天魔童子的下落?
那魔头顿时就笑了,你想知道?
要打探的魔头只笑,不搭话。
似乎来得更早知道得更多的那位魔头嗤笑了一声,但言语间的意味不甚明显,你这胆子可真大啊......
那魔头又笑,只拿眼睛去看人。
一位天魔童子的元灵,对于魔修,尤其是天魔来说,确实是绝佳的补品。会有人心动是正常的,不心动才是不正常。
然而被搭话的魔头却只看了那心动的魔头一眼,竟在须臾间化作一道乌光遁去,叫人难以寻觅。
那早先搭话的魔头不意自己在这里新找到的对头居然如此灵敏,一时来不及阻止,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空了一片的位置。
唉,居然就这样让他走了,都没打听到更多......
嘟囔声中,那搭话的魔头脸上种种表情一时尽皆散去,只留最平静的漠然。
他回头瞥了下方那个明明残破、此刻却像是凭空灌入了一道生机的小世界,心里又更警惕了几分。
就是这样个小世界,来了一位道主,葬了一位天魔童子。谁知道这个小世界接下来还会走出什么样奇怪的人物?还是得再谨慎些。
自佛门世尊释迦牟尼佛在婆娑世界那样的五浊俗世证道之后,诸天寰宇中的诸多魔修是真的又更胆小了几分。
不过也怪不得他们,婆娑世界那样的地方都能让释迦牟尼佛证道,谁又知道其他犄角疙瘩的地方会不会也被某尊大神看中,要用来证道、参道?
缘法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从来只眷顾道修和佛修,他一个魔修,就不奢求这样的东西了。而他要真一个不注意撞上去,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景浩界......
这样的顾虑显然不只是单在这一个魔修心头盘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同样的低哑与沉吟就在景浩界世界之外那绵绵无绝的各处魔云中浮出又散去,并不曾让多少人察觉。
他化自在天外天上,天魔主难得睁开眼睛往下界瞥了瞥,又笑了笑,方才再度闭上眼睛。
殿中的诸位天魔童子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去探听,只得按捺住心情,不多去探究。
谁知道他们头上的这位主什么心情,他们身量不大,还是莫要轻易去捋虎须的好。
他化自在天外天都注意到了景浩界内外的这番动静了,佛门那边真分了一点注意力到景浩界的那些大德又怎么会什么都没发现?
阿难尊者倒罢,他只看了一眼,便笑着收回了目光。但慧真罗汉却不然,他久久地凝视着那个小世界,面上并无甚表情,唯眼中光芒闪烁,不知道他在想的什么。
但过得片刻,他到底有了决断,心念微动间,便有信息落到了恒真僧人心头。
恒真僧人微微笑了一下,看了看对面,见那边的净涪似乎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就也闭上了眼睛,默然盘算许久。
外间种种,闭着眼睛心神沉入冥冥的净涪仿佛无从察觉,但事实上,许多事情他都心有所感。
实在是因为他当前的状态非同一般的特殊。
无尽的喜悦环绕着他的身周,也充斥着他的每一道意识。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大欢喜来自这一方天地,被这些无处不在的欢喜簇拥的他仿佛也正被这方世界簇拥着。
不过是半日的工夫,世界已经引领着他走过这漫长岁月,看过这方世界生长、繁衍乃至遭遇重创如今奄奄一息的整个过程。
他仿佛已与整个世界合为一体。
他又仿佛被整个世界仔细而严密的呵护在怀里。
他看尽了天地内外,看遍了时间前后。他的感知被整个世界引领着放至最大,所有善意、恶意几乎全数落入他的感知之中,无处遮掩。
不知过了多久,净涪的心神终于被妥善地放回肉身。
看着那道磅礴、浩瀚的意志渐渐远去至无处寻觅,净涪佛身不曾急着执掌肉身,而是回归了识海。
识海世界中,本尊与魔身已经在等着他了。
佛身在自己惯常的位置上坐定,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便闭上了眼睛,开放心神。
就在同一时间,净涪本尊与魔身也都闭上了眼睛,敞开心神接纳对方。
净涪本尊、佛身、魔身合力,尽力消化自身所得,好让这一次难得的经历中的收获能以最快的速度融入自身修行中去。
随着净涪的静参,他体内的那十颗舍利子俱都渐渐孕生出一点灵机,又有方才被收摄的大欢喜作资粮,不断地培育那舍利子上生发的灵机。
灵机得这大欢喜滋养,又更生发,有一点灵动气息散开。
而随着这点灵动气息逸散,净涪竟像是一个无尽的漩涡一样,撕扯、吞食外界中的无边灵气。
灵气涌动的那一刹那,清源方丈就已经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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