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顶假发。
    照理说一顶假发是不会引起注意的，但南乐生不仅注意到了它，还判断出它是假发了。
    因为它形成了好大一坨，像是一座头发山，长发四处散乱，或是盘进别的头发里，在灯光下缓慢扭曲着。那一团巨大的头发朝他所在的电话亭挪动过来，速度很快，眼见着就到了电话亭外。
    南乐生整个人僵在电话亭中。
    他有预感，如果自己开门跑出去，可能会被头发追到死角，随后就被勒死。
    他不能开门。
    头发缠上了电话亭，南乐生用力握住门把手，想抵挡头发的入侵。发鬼像是在摸索什么，慢慢爬上，缠绕上整个电话亭，将南乐生完全包裹在了里面。幕墙一片漆黑，只有头顶的绿色灯光还在。
    这一定是电话里提到的“闲暇员工”。南乐生感到毛骨悚然，派头发来，是为了确认什么？
    说到底，这通电话到底是要提供什么服务？他感觉到外部有力量在拉扯岗亭的门，于是便用肩膀顶住入口，把缝隙塞牢。头发伸不进去，便团成一坨，拍打起岗亭的透明墙壁。
    不能让它进来。南乐生的脑门上沁出汗珠，一根青筋突突地跳，他咬紧牙关，决不能让它进来。
    头发还在拍打岗亭。咚咚，咚咚，咚咚，南乐生望着四处涌动的黑色发丝，他觉得再过一会儿，自己就要没有力气了。
    不能和它这么僵持下去，既然它是来确认的，那必然有办法让它离开。
    “喂！你来确认什么？”南乐生大声问道。
    外头的发鬼听到了这话，停下了敲打。发丝缓慢涌动，好像在将什么东西拱出。南乐生盯着头发移动的方向，那一处露出了肌肤，不久，一张女人面孔出现在了透明墙壁上。
    女人脸虽然一副死态，双目紧闭，唇色发灰，但容貌姣好，颇有姿色。南乐生和这张脸只相距一掌，他甚至能看到脸皮上的青灰色毛孔。
    女子闭着眼，张开嘴。南乐生手边的话筒忽然掉了下来，从里头传来不带半点感情的机械女子音。
    “接下 来我要 问你三个问题”
    南乐生双眼紧紧盯着女子的嘴，发现她的嘴型与听筒中的声音完全一致。
    生死问答吗！
    南乐生不可能随便回答问题。他虽然鬼精，但总不可能答出没有答案的问题。眼下无依无靠，他忽然想起自己的馈赠，于是暗自驱动，想看看今日的技能是否能助他一臂之力。
    【南乐生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去了异国他乡，因为听不懂外国语言，于是和人交流只能连蒙带猜。他在每次听到别人说话的时候都会做出一个动作，询问对方猜测是否正确，幸好肢体语言全球通用，他顺利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南乐生的今日技能是：我画你猜。该技能下，南乐生可以利用肢体语言进行询问，对方只能点头或摇头。】
    山与三夕。
    “你问吧！”南乐生抹了抹脑袋上的汗，这头发把电话亭包起来了，实在是有点热。
    “你听到了吗”
    一个字一顿，南乐生听清了第一个问题。
    南乐生没回答，他在思考自己要用什么肢体语言进行提问。听到什么？听到发鬼的声音？听到之前的电话？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他用手指指了指发鬼，询问是否是听到了她。发鬼紧闭双眼，稍稍停顿一会儿，摇摇头。
    看来不是听到她。
    他又指了指听筒，询问是否是听到之前的电话。
    发鬼再次摇头。
    他到这里，听到的声音无非这几种。铃声，女子的笑声，尖叫，电话里的客服女声，以及发鬼的问题。
    于是，南乐生扯掉自己的皮筋，把长发拢到脸前，翘了翘兰花指，并笑了一声，又捏着嗓子学女鬼尖叫，再指了指自己。
    发鬼在透明幕墙外不做声。南乐生就翘着小指僵在原地。等了十多秒，发鬼才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
    “我听见了！”南乐生立刻回答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发鬼青灰色的脸色更差了一分。第一个问题算是被他给回答出来了，第二个问题可没那么好糊弄。
    “怎么证 明你是他”
    发鬼问完，脸色归于平静。南乐生眉头一皱，看来他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方面的身份？是爬塔者？是接电话的人？还是鬼怪服务的对象？又或者是要他证明自己是南乐生？
    要知道，自证最为困难。
    这个他是谁呢？
    南乐生多重身份中肯定有这一部分在，但是要他去猜测，他也只能通过关联性去猜。如果说鬼怪过来确认情况，那必然是要确认南乐生与电话的事。
    确认身份，那就是要确认南乐生作为接电话者的身份。
    他举起话筒，模仿客服的语气音调，重复了一遍当时的对话。南乐生说完之后，紧张兮兮地看着发鬼。这一次发鬼却没有点头，它在几秒后，张口说道：“你错 了”
    南乐生心中一沉。
    答错一次，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发鬼的头发沿着电话亭的缝隙，往内部侵入。透明的电话亭此时像一个发了霉的水晶馒头，南乐生站到了亭子中心，握紧手里的听筒。发鬼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立刻开始了第三个问题。
    “你的收件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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