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除夕这一出,太后被他囚禁于深宫之中,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反正这个乱臣贼子的帽子自己肯定是摘不掉了,想必等下次朝堂上,弹劾他的折子都能堆满景集的案桌了吧。
本来他还打算用些怀柔手段,但既然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那还不如……
青年冷笑着想,既然长丰太后觉得自己是景朝的心腹大患,不得不除,那他就真当个一手遮天的权臣给他们看看!
林小冬思索着,一时没有出声,而身后的少年也安静地为他揉肩捶背。
一时间,屋内寂静的只能听到轻轻捶打和布料摩擦的声音。
为了方便,林小冬干脆地把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拢到了胸前,露出一截雪白瘦削的脖颈。谢忱的视线不自觉地下移,看着大人那又清瘦了不少的背影和凸起的脊骨,只觉得心一抽一抽地疼。
“大人,我不明白,”他低声问道,“当初在边疆的时候也是,您为何要这么拼命呢?”
若是为了报答先帝的知遇之恩,谢忱尚能理解,可林冬卿对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小皇帝仍如此殚精竭虑,甚至还不惜被天下误解,背负后世骂名也要为他的未来铺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在身为孤儿的谢忱看来,简直是吃力不讨好,傻到家了。
明明以大人现在的地位,当个富贵闲人,无论是陛下还是大臣们都会喜闻乐见的,谢忱委屈地想,而且大人也不是什么追名逐利的人,那些下属官员给林冬卿送来多少银子贿赂,府上每个月花多少又送出去多少,他身为管家能不知道吗?
“叮,好人卡+1.”
林小冬一听到提示音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想歪了,他哪儿有那么伟大?
要是皇宫里的不是顾熙,他一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所以他并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睛道:“这句话,我就当从来没听到过。谢忱,当初我收养你的时候说的什么来着?”
谢忱捏肩的动作不自觉地一紧:“您说……您只要听话的部下。”
“这些年你做的都很不错,”林小冬意味深长道,“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谢忱的嘴唇嚅动了一下。
在看不到的地方,少年对自己的收养者露出一个既像是笑容,又像是在哭泣的表情,他用眷恋的目光深深凝视着长发青年的背影,低声应了一声。
“……是。”
*
新年还未过去,不出林小冬所料,长丰太后的事情果然让景朝上下都炸了锅。
就连目前和林冬卿勉强算得上是利益同盟关系的安王都写信过来,责备他行事过于鲁莽,对太后大不敬,让他赶紧把太后放出来。更别提那些本就看林冬卿不顺眼的大臣们了。
寒冬腊月的,一群人跪在皇宫大门外,请求陛下解救长丰太后,并立刻处置林冬卿以正皇家天威。
林小冬的应对措施同样十分强硬——
任他们骂,任他们闹,放人?
做梦去吧!
于是一帮自称是忠臣的老头子们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林小冬坐着轿子,大摇大摆从他们面前经过,从皇城大门处长驱直入,气得一个个嘴眼歪斜,血压飙升。
“祸乱朝纲……林冬卿,你不得好死!”
听到身后传来的大骂声,林小冬哼笑一声,压根儿没有理会。
但他们在皇宫中走了没多远,就在拐角处被拦住了。
一个长相一脸正气的年轻人用手指着他,脸上满是义愤填膺的怒火:“林冬卿!你你你……你居然还敢出现在宫中?真是厚颜无耻!”
哟,还是个生面孔。
他稍稍提起了几分兴致,扬声问道:“你是哪个?”
“翰林院修撰,郭辛文!”那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怒目圆睁地大声回答。
林小冬笑了起来。
然而自中毒后青年原本就差劲的体质更是雪上加霜,他现在根本不能有什么大动作,就连笑也会忍不住咳嗽。但他硬生生忍住了这阵喉咙的痒意,对郭辛文道:“原来是个六品芝麻官,我还道是什么大人物。小子,官职小也就罢了,你好歹也是翰林院出身,起码是个进士吧?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居然都不会看眼色吗?”
郭辛文怒道:“对于你这种奸臣,还需要看什么眼色?犯上作乱,发动宫变囚/禁太后,还妄图控制陛下,你这种罪人就该被拉到午门外千刀万剐!我虽只是六品官,但也有报国之心,明日早朝,我必定会向陛下递交弹劾!”
“放心,在诸位眼中我是个什么形象,我已经大致明白了,”林小冬支着下巴,也不生气,就这么笑眯眯地坐在轿子上,伸出一根修长削瘦的手指点了点跪在远处宫墙外一脸义愤填膺的老臣们,“可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至始至终这帮人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你倒好,被推出来挡枪了都不知道。”
“你——”
“难道我说的不对?”林小冬眯起眼睛,“年轻人,若是我但凡存了一星半点杀鸡给猴看的心思,你今日就要血溅皇城了。”
“我——”
“你想说不过一死,正好成全了你做臣子的忠义,是不是?”没等郭辛文开口,林小冬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但你想过你死了对我有何影响吗?你想过死前怎么为陛下的将来铺路吗?在我看来,你所谓的一死成全忠义不但没有为陛下带来半点好处,甚至一文不值!徒陷陛下于两难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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