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身体被水的浮力托起,白发如散纱铺开,其中红迹从他的耳廓撩过, 轻哼出声, 一连串水珠从眼角擦过,而后在另一人的指尖碾碎消散。
‘哗啦’一声,林藏被拉出水中。
他猛得咳嗽出声, 眼眶都被水压逼得发红, 身体不稳要往后倒去,后背便抵上了身后之人滚热的胸膛。
“混账东西、咳!谁教你的?!你——”
林藏恼羞成怒, 根本没想到素来乖巧听话的长秋黎会忽然这么干,转过脸来怒骂, 而声音却看清身后人的情况后戛然而止。
清冷犹如素月的少年, 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了矜贵的外衣。
他里袍松散, 露出曲线修长干净的锁骨, 肩骨半露,轻轻偏头。
林藏感觉自己鼻子顿时一热,瞪大眼睛立马将头转回去,头顶冒出仿佛能煮开水一般的热气。
操。
使劲捏了捏鼻子,林藏确定自己没出洋相,才艰难地冷静下来,磨蹭地往前走。
但没走几步,一只手臂便将他拦腰抱了回去,身后之人磁性微哑的声音低低响起:“我扶着主子。”
林藏:“……”
他浑身颤抖,脸上涨红。
这是扶着吗?你的手都要钻到我衣服里了,这叫扶着?!
纵然理性上林藏知道,现在的长秋黎是因为启春期而对他动手动脚,但他毕竟是他曾朝思暮想的‘意中人’,一旦想到长秋黎是在对他为非所待,他还是会没出息地浑身发软。
不行!
用最后一丝理智,林藏按住了长秋黎往他衣服里摸去的手。
“小白!”他艰难道:“松开我。”
长秋黎手指一顿,眼中挣扎划过几分清明,却很快便被浓郁的暗色扑灭。
“这样舒服。”他低低凑到林藏耳边道。
你舒服,我不舒服!
林藏深吸了一口气,哄道:“小白,乖,你松开我,我找梅一给你看看情况,恩?”
“不好听。”
林藏:“?”
长秋黎握住林藏挡着他的手,声音低哑:“主子,叫我别的名字。”
“你哪儿有什么别的名字,”林藏咬牙切齿,威胁道:“翅膀硬了,觉得我给你起得名字不好听了,恩?”
“黎。”
一个短促的音节忽然落下,林藏原本挣扎的声音顿时一僵,瞳孔微睁。
长秋黎脑袋埋在他的发间,滚烫的热度一阵又一阵冲击心神,他控制不住想要与怀中之人亲近,但在此刻也不由自主也安静了下来。
他的大脑中有些迟缓,痴然道:“我如果骗了主子,主子会生气吗?”
他,想起来了?
林藏心跳鼓动,心乱如麻。
长秋黎抬起头,盯着林藏。
他又想碰他了。
他自是想起了曾经的所有,想起了四年前那一切痛苦的根源。
死亡之后的他不知痛觉,心中怀着不甘的憎恨,浑浑噩噩游荡,成为一片残迹中的孤魂野鬼。
父亲失踪,母亲在他眼前死去,叔父被毒杀,所有人、所有人……
往日的天骄之子浑身抽搐的痛苦中被剥去灵骨,他早已没了曾经的傲气,记忆也渐渐消退,日复一日,直到看到门前奄奄一息将要饿死的白犬,他的身体才变得沉重、冰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游荡在人间、不知道怎样用卑微恶劣的行径讨来吃食,亦不知怎样浑浑噩噩到了魔界。
四年的苟延残喘,是他、又不是他。
闭上眼睛,好像能闻到那熏臭的废墟,好像能想起当年不论如何都想活下去死死咬着食物的倔劲。
他啊。
只有怀中人爱他。
想触碰,想要………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闷哼,长秋黎失焦的瞳孔回神,却发现自己正在死死咬着林藏的后颈。
林藏指尖微曲,眼睫因为沾了水耳边的湿润厚重,牙齿轻轻咬着下唇,露出充血的红润。
长秋黎面色急剧变化,忽猛地后退。
“脏……”他眼中划过浓郁的混浊,忽然产生一种对自己极端的厌恶,喃声道:“脏。”
不对。
他是主子、他是魔主。
他怎么配?他怎么配?!
长秋黎立马起身,从温泉中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去。
林藏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长秋黎猛地推开,才手软脚软地扶着温泉石站稳。
看到长秋黎消失在视线中,他终于缓过神来,声音微急:“你去哪里?!”
却无人回应,长秋黎人影很快消失不见。
林藏紧紧抿唇,不应该去追,让他单独待一会儿,过了这段时间,反而更好。
但难以控制的,林藏脑海中不断回想方才长秋黎离开之际匆然又死寂的目光。
喉结滚动,他最终还是起身,直直往长秋黎离开的地方追去。
宅中空间不大,却不论怎样都找不到长秋黎身在何处,林藏面露急色,催动了他曾在长秋黎颈绳中留存的魔息。随着那道气息,最终看到人在何处,他睁大眼睛:“小白?!”
往日素爱干净的人藏身在泥泞的瓦坛中。
他的里衣沾上了污渍,脸上素白,看到林藏后立马避开视线,好像要将身体都蜷缩到尘埃里去。
“你藏在这里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