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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页
    沙沙沙。
    言卿握着木剑在一步一步逼近,殷红的衣袂掠过荒草。
    兰溪泽靠在树下,抬起头来,他银色的长发浸染鲜血,一张被恨和欲望扭曲的脸,卸下全部伪装,彻彻底底展露在月光底下。
    言卿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兰溪泽。
    兰溪泽靠在树下,扯唇讽刺说:“你运气倒是好。”
    言卿说:“你早该死了。”
    言卿半蹲下身体,木剑抵上兰溪泽的额心。他俯身的时候,有桂花落在发上肩上。
    “兰溪泽,”言卿勾唇笑了下,声音很轻:“我当初在障城知道真相的时候,就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你欠谢识衣,我来帮他一件一件要回来。”
    兰溪泽的竖瞳缩成一条线。
    言卿低头,脸在晦暗的光影里显得亦正亦邪。
    “惊鸿十五年,诛魂台上毁修为,剔骨崖前断灵根。”
    言卿淡淡说着,扬起手,手里的木剑毫不犹豫直接穿刺了兰溪泽的瞳孔。
    “他们先是毁了他的眼睛。”
    剑起剑落,落血如雨。
    “然后毁了他的灵根。”
    一剑横穿命门,一剑挑断经脉。
    “将他关入幽绝之狱。”
    魂丝缠上兰溪泽的喉咙。
    “逼他走过春水桃花。”
    一寸一寸勒紧。
    言卿低下头,笑容嗜血:“兰溪泽,我真的遗憾,没能让你死在不悔崖前。”
    对于化神期的修士来说,皮肉上的痛苦都不足为道。
    哪怕他现在将兰溪泽千刀万剐,兰溪泽也体会不到谢识衣当初的疼痛。
    但是言卿现在就是想见血。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心疼,只能用血洗刷。
    兰溪泽听完这些,丝毫没有悔过之心,讽刺一笑,森然说:“这是他活该的!我只恨当初没能挖走他的心,如果不是他,微生妆怎么可能逃出上离宫!”
    言卿“哦”了声,魂丝直接穿入兰溪泽识海。
    兰溪泽闷哼一声,唇角溢出鲜血,脸上的恨意一丝一毫没消散。
    言卿桃花眼散去情绪,他看着兰溪泽,嘲讽地笑了起来:“兰溪泽,所以,你当时还想着要微生妆的爱情?”
    “你算计她的家族,害微生一族式微。折断她的羽翼,让她做御魇的试验品。就这样,你还想要她陪在你身边?”
    “既想要报仇,又想要权力,还想要她的爱。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你走到这一步,都是自作自受。”
    言卿动用魂丝残忍地在兰溪泽识海内搅动,找到了那团根深蒂固的魇。
    言卿淡淡说:“你跟镜如玉,还真是同道中人。”
    兰溪泽脸色煞白,额上冒出冷汗弯下身来,九根手指痉挛般插入尘土落叶中。
    言卿当初在汀澜秘境还有闲心去看镜如玉的回忆,去寻找当年璇玑殿的真相。如今,他厌恶到不想在兰溪泽的识海里呆一秒,像是抽动一团死物般,直接把兰溪泽体内的魇扯出来、甩在地上。
    魔神在他身体里,语气都是兴奋:“现在就等着白潇潇将它吞噬了。”
    言卿不以为意问祂:“一个兰溪泽的魇就足够形成新的忘川鼎了吗?”
    魔神和他融为一体后,也不再做任何隐瞒,微笑说:“当然不够,最少要七个人。不过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兰溪泽的魇,已经足够我剥离忘川之灵了。”
    言卿嗯了声,收剑,起身。
    兰溪泽捂住眼睛,魇伴随着汩汩鲜血从他指间流出。
    这些活魇一股一股落到地上,如同条条细蛇,兴奋尖叫地往白潇潇那边奔去。
    兰溪泽低头静静着那些黑色的东西。这是他日以继日,用恶念滋养的魇。
    什么时候成形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在灵心宫,可能在上离殿,又或许在很早很早之前,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奴籍少年时,贪欲就已经扎根于心。
    谁知道呢。
    白潇潇跪坐于地,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当兰溪泽的魇从他口鼻钻入身体的一刻,他因为痛苦抱头大叫,彻底哭了出来。
    “好痛,啊啊啊啊好痛,出去!出去啊啊啊啊!”
    随着兰溪泽的死亡,这祭台上所有的植物,都在枯萎老去。荆条萎缩,叶片凋零。这里的树木生得过于高大,根须错综复杂盘踞。
    兰溪泽虚弱地靠在树边,抬头看着这漫天的落叶,视线有一瞬间恍惚,好像回到了南疆密林中。
    雾霭是那日的烟雨,月桂是那日的晨光。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位置。
    往生寺前野草疯长,少女的声音好似清泉灵风。
    “你怎么样,要我帮忙吗?”
    哪怕过了那么久,他还是能记起微生妆的眼睛。深棕色,像是最珍贵的琥珀,蕴着微光,一闪一闪,比他生平见过的所有宝藏都要耀眼。
    久违的痛苦涌上心头,兰溪泽捂住心口,蛇瞳深处掠过一丝迷茫来。
    在他的认知里,情爱一直是最虚伪的东西。
    他不会爱人,所以也不奢求微生妆会真的爱上他。他不需要爱,他只需要微生妆留在他身边。想夺走魔神力量真的,想复活微生妆也是真的。
    微生妆……
    微生妆……
    兰溪泽无视心间剧烈的抽痛,轻轻的笑起来,疯魔又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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