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谢识衣和淮明子的斗争,使得这里遍布化神期的灵威。赤灵天火畏惧于此,所以白骨大殿是它最后才侵蚀的地方。不过灵威终究会一点一点散去,赤灵天火伺机而动,瓦解宫殿外面试着烧入其中。
“小姐……”飞羽一步一步走到镜如尘面前,半蹲下身,唇色苍白,声音沙哑。
镜如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他的声音,泪眼婆娑地抬头。
飞羽伸出手想去碰她,忽然察觉到危险。猛地抬头只见镜如尘头上,一尊壁上麒麟像因为天火的灼烧,底座动摇,身躯直直往下落。
“小姐!”飞羽大惊失色,想要动用灵力去制止,却发现自己的丹田被一股神秘强大的力量压制,使用不出任何法术。
飞羽愣住,千钧一发生死之境,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抱住了镜如尘,用身体护住她。
言卿看到麒麟像落地的刹那,便神色一凛。
然而根本不用他出手。
白骨大殿突然起了一阵风。
青色的,森寒阴柔,和言卿落入镜湖之时感受到的那种凉意一模一样。
罡风卷过之处,铁链碎为齑粉,石柱碎为齑粉,砸向飞羽和镜如尘的麒麟铜像也碎为齑粉!
外面声势浩大铺天盖地的赤灵天火好像也退缩了几分。
与此同时,两个斩冰碎玉的字从空空寂寂的地方传来。
“谢、应。”
殿中所有人都愣住,脸色惊慌,望向声源处。只见光芒照不到的大殿偏门,有人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出。潋滟的蓝裙掠过一片狼藉的地面,她发上的珠钗熠熠生辉比火光还要耀眼。化神期的强者与天地相融,所以镜如玉所过之处,星辉浮动,血污尘埃自散。
镜如玉出现在这里,九宗弟子都愣住了,秦长熙更是难以置信,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呆呆地看向镜如玉。印象之中,镜如玉很少有这样气到几乎失去理智的情况。
这个女人总是笑吟吟的、心思难测。不会像现在这样,脸上是难掩的杀意和愤怒。撕裂一切虚伪的假象,露出最本质的她来,阴毒、疯狂、扭曲。
镜如玉面无表情,心头逆血一重一重涌上喉咙。
她伸出手,手指隔空将飞羽拽起,狠狠地扔到一边。
飞羽倒在地上闷吐出一口血,在看到镜如玉出现后,神色立马警惕起来,手指紧紧握住鞭子。
镜如玉第一眼看的是谢识衣。
随后便无视众人,走向了正南方。
她发髻斜绾,青丝如瀑垂落腰间,衣裙尊贵无双,整个人无论是修为是气质还是装扮,都和跪在地上的镜如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化神期的修士其实可以不用踩在地上的,但镜如玉像是报复一般,每一步都踩在碎镜之上,任由污浊的鲜血染上了她的裙角。
镜如玉神情冷若冰霜,步伐很重,一片一片踩过,将它们弄成粉末。她没有去理白骨殿中的其他人,立在镜如尘一步之外,居高临下的看着崩溃的少女。
镜如尘抱住膝盖、瑟缩角落里,白色的裙裾被烧毁一些露出了伶仃的两根白骨,杏眸里面还满是泪光,在她靠近之时,迷茫又惶恐地抬起头来……
然后看到了一张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没有那些丑陋的伤疤,鼻尖上有一颗很淡的痣。
这一刻,镜如尘连恐惧都忘了,脸色苍白,愣愣僵直。
镜如玉脸色冰冷,眼中因为被谢应算计而生出的怒火散的干干净净,她轻轻地笑了下,笑声恍惚而绝望:“镜如尘,你疼吗?”
她道:“你看我们的母亲多偏心啊,居然到死也不肯放过我。”
镜如尘有些害怕,她眼睫沾着泪珠,手松开撑在地上,缓慢地后退。
镜如玉勾起唇来,自问自答道:“你怎么会疼呢,镜如尘。双生诅咒落下,十二个时辰内,你所有的苦痛都是我来承担。就连死,也是我替你去死。”
“之前镜兰泽把那面镜子给我的时候,仅仅是为了方便我联系你;后面给了你,竟然加上了这样的诅咒——她是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我对你见死不救,还是担心我会有一天忍不住,杀了你?”
镜如尘背脊靠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只能被迫看着那个朝她逼近的人。她眼中含泪,和镜如玉的眼睛对上。
殿外赤灵天火熊熊燃烧,照在她们二人之间,好似时光轮回,将几百年的爱恨、几百年的恩怨、几百年的对错,重新放到这一刻来清算。
镜如玉沉默了很久,忽然蹲下身来。她不是个好人,机关算尽,满手鲜血。
可是或许谁都想不到,她从来没想过害死镜如尘。
虽然她那么讨厌她。
扭曲而漫长的少女时代里,她所有的怨恨、屈辱、嫉妒都来自于镜如尘,然而讽刺的是,她为数不多的赤诚、快乐、温情,也来自于镜如尘……
镜如玉轻轻说:“镜如尘,你又何必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呢。”
浮花门数百灵峰,唯有鸦杀峰,她掌权那么多年来一次都不曾踏足。她将镜如尘这名字彻彻底底销毁在生命里,好像这样就不需要去直面那些绝望的恨和欺骗。
世人对于当年璇玑殿的火讳莫如深,于是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这个人,久而久之,她自己也好像忘了有这么个姐姐。她觊觎霄玉殿的位置,觊觎谢应手里的权力,于是多年来和秦家暗中勾结,汲汲名利。结果临近成功的最后一刻,居然又是熟悉的人,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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