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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境只能是一片漆黑,他就飘浮在虚无漆黑里。这里无边无际,走不到尽头,好像能从一,一直数到老去死去。
    可是魔神不肯放过他。
    她柔声说:“言卿,你怕我?”
    言卿厌恶至极:“闭嘴。”
    魔神微笑,笃定说:“没错,你就是在怕我。”她终于从浓雾中走出,站到了言卿的面前。银色长袍、半脸白骨半脸苍老,碧绿色的眼眸仿佛洞悉一切。魔神温柔地看着他,轻叹道:“怎么那么可怜呢?连醒都都不敢醒,自欺欺人地选择逃避一切。言卿这不像你啊——你就那么怕我,怕到这个地步?”
    言卿没说话,当她是空气。
    魔神挑了下眉,转眼间身躯就化为黑色的长雾,漫散在他的整个梦境里。下一秒在黑暗尽头,走出一个少年来,白衣皎皎、清风霁月。他就站在彼岸,眼神似落雪的湖泊,含笑喊道:“言卿。”
    言卿漠然抬头,没有一点表情,抬了下手。随后少年的幻影马上变成烟雾。这是他的梦境,他能掌控一切。
    言卿哑声说:“你把我当傻子吗?”
    魔神低嗤一声,随后坐到了言卿的对面:“我开始好奇了,你不怕我,你也不怕谢识衣。那么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又在逃避什么?”
    “你以为像个乌龟一样缩在这里不愿醒来就能躲过一切?”
    魔神道:“言卿,你可真是个懦夫!”
    “别怕啊,这个事上没有什么是杀戮解决不了的。”
    “你猜谢识衣屠障城是为了什么?是他入了无情道。要断情绝爱、了断凡尘。他能做的那么绝,你为什么不能。”
    “言卿,你现在就应该醒过来去杀了谢识衣。哦,以你现在的实力杀不了他,那你就把身体交给我。”魔神轻轻笑了:“当然,你肯定是不愿意的。你懦弱胆小,什么险都不肯冒。”
    言卿还是把她当做空气。千疮百孔的心上伤口撕裂又愈合,不断凝血结痂给他筑成一堵厚厚的墙,让他缩在里面,放空自己。不用去想,不用去看,不用去听,也不用去面对。
    魔神拖长了声音,撒娇一般:“言卿,你理理我啊。”
    言卿坐在自己筑成的墙里,闭上眼,捂住耳朵,缓缓弯下身去。
    他终究不能一直昏睡。
    言卿苏醒过来时,将一切七情六欲暂时封印。他睁开眼的时候,先看到的是地上零落的白骨。这里很空旷也很安静,云光圣洁,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抬头只能看到似有若无的浓雾笼罩在巨大的兽骨之上。这里是哪里?
    言卿尚未反应过来,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鸣叫。在空中盘旋着一只不知道死去多久的大鸟,只能白骨骷髅,见他苏醒,突然尖叫着向他扑过来。骨鸟来势汹汹,可靠近他的瞬间,又瞬息被冰寒剑阵冷酷击杀。哗啦啦,碎骨从天而降,滚到了地上。
    言卿稍愣,低头就看到自己方寸之外,有个剑刃划出的大阵。
    一时间他静默无言。
    这里的鸟兽都巨大,言卿以白骨为杖,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也终于看清了这里。天地交融,汇于一线。旁边是龙骨兽首,威严巨大,亘古矗立在无声的旷野。
    言卿最后在埋骨之地的中心看到了谢识衣。不悔剑插在旁边,谢识衣跪在地上,墨发如瀑,红色衣袍漫开如血色长河。他在白骨堆中找着什么东西,找了很久后才找到了,将它拿了出来。
    谢识衣察觉到他的到来,可站起身,看也没看他一眼。沾满鲜血的手拿着一面的镜子碎片,往埋骨之地东边走。
    言卿怔怔地看着他。向他提出疑问的勇气,早在无数个四十一里,被一点一点摒弃。他现在就是提线木偶,孤独又无助地存于世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身体都没有。
    谢识衣在干什么呢?
    其实言卿现在根本就不敢去揣摩谢识衣的心思。
    因为一去想这个问题,就会下意识问自己: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
    毕竟他、谢识衣、魔神之间的关系,太好类比,也太好代入。
    言卿安安静静。
    对自我的麻痹和厌恶成为枷锁拉着他的灵魂一点一点下坠。
    言卿转着眼珠子,看着这些安静的荒冢,不由自主出神想:他现在要是死去可能连骨头都没有吧。灵魂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剩。
    “跟过来。”
    就在言卿还在神飞天外时,谢识衣忽然在前方哑声说话。
    言卿跟了过去。他将自己的灵魂藏在黑盒子里,现在大脑空空荡荡。
    谢识衣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宫殿之前,拿出了几块碎镜,将它们拼凑成一面完整的镜子,放在宫殿凹陷处,将其填满。随后轰隆隆,宫殿的大门朝他们打开。
    谢识衣说:“进去。”进去的一瞬间,宫殿的大门就关上了,这里一片漆黑,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红灯。烛火明灭,照着谢识衣一袭红衣不减寒霜,他神色冰冷至极,身边好像有无形的屏障,落着万重飞雪隔绝外人的靠近。
    “站在这里,等我出来。”谢识衣冷漠说完,就往前走,自始至终都没看言卿一眼。
    言卿偏头,一盏灯火亲昵地擦过他指尖。
    一直沉默不言的魔神突然幽幽笑了:“谢识衣居然在想办法为你重塑身体?”
    言卿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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