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城早就习惯了这群人的态度,转着手里的杯子,锐利的眼眸直直望向主座最前方的地方,不阴不阳嘲讽道:“马上就要到酉时了,若是那位置还空着,也不知道镜门主会怎么想。”扶城看向天枢,慢悠悠一笑说:“这般目中无人。天枢,你知道有个词,叫盛极必衰吗?”
天枢被他的威压所制,浑身都紧绷着,只能勉强露出一个笑来。衡白年轻气盛,想开口说什么,天枢直接暗中死死扣住他的手腕。
扶城将手中的杯子重重落到桌上,发出尖锐的声响,刚想开口。
华瓯已经看不下去了,出声道:“既然是镜门主设宴。大喜之事,诸位还是少说两句吧。”
她是全场唯一一个洞虚中期的修士,扶城也要给点面子,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衡白在一众洞虚期的长老间不敢放肆。只能焦急地把视线望向仙台外面,看着月色灯火下的重重青山,手指紧攥,谢师兄……到底会不会来?
月色灯火,光芒照不到浮花门的鸦杀峰。
这座峰取名“鸦杀”,自然也终年笼罩在群山阴影里,夜晚更显得阴森。这里地处偏僻,必须经过主峰璇玑峰才能到达。寻常弟子都不敢踏足,导致鸦杀峰常年寂寥无人,荒草丛生。
鸦杀峰有一处很大的药铺,并蒂而生的两生花,绽放在月光最明亮的地方,
镜如尘本来坐在黑石上看书的,被轻微的脚步声惊动,错愕地抬起头,就看到有人踏过皑皑如雪的两生花,朝她走来。
镜如尘吓到了,往后缩,害怕道:“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
虞心暗想,当然是走进来的,就你们这里的阵法能阻止我们盟主?不过他所有的吐槽只能藏在心里,眉眼一挑,笑起来有点刻薄,也有点邪气,道:“嘘,小姐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我就是想向您借一样东西?”他手中出现一把小匕首,眉眼冰冷,毫不犹豫地朝镜如尘眉心辞去。
镜如尘吓出眼泪,坐在花海的石头上,蹲守两只手抱住头,尖声喊道。
“飞羽救我!”
——飞羽救我。
“住手!”
一望无际的两生花海被一道水幕屏障隔开。
他能看得见镜如尘,镜如尘却看不到他。
“我说!”
飞羽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语气发颤,他跪在地上捂住胸口,重重喘气哑声说:“我说。你放过她,你放过她。”
他凄然一笑,骤然拔高声音问道:“她现在都已经是个废人了,你们到底还要怎样,到底怎么才肯放过她?!”
内敛的人动怒最为疯狂。这一刻所有的冷酷阴沉都粉碎,飞羽的眼眸里翻涌出怒火仇恨,灼灼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灵魂。
谢识衣垂眸看他,月色清冷,他的眸光也清冷如波。衣袍掠过皎洁的两生花,一时竟然分不清哪一种颜色更为纯粹干净。见飞羽这样痛苦挣扎的模样,谢识衣也漫不经心,淡淡道:“拍卖会地下你毁了什么?”
飞羽的手指紧攥着一地泥土,哑声说:“魔丹。我摧毁了魔丹。”
谢识衣平静问:“秦家混迹紫金洲各种黑市和拍卖会,卖的就是这个吗。”
飞羽:“是。”
谢识衣颔首,说:“继续。说说你知道的。”
其实就算不来这一趟,他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心里也有了雏形。
飞羽沉默很久,才沙哑道:“那日我去黑市,本就是奉命去诛杀那个魔种。他从紫金洲逃出来时,顺手偷了很多魔丹。秦家怕被他牵连出事,要我去毁尸灭迹。”
谢识衣语气淡若飞雪,轻轻一笑:“奉命?奉谁的命,镜如玉还是秦长熙?”
飞羽不说话了。
谢识衣说:“魔丹是四百八十寺弄出来的吗。”
飞羽道:“我不知道。”
谢识衣点头,没再说话。
一时间,空气却好像都凝固了。飞羽视线盯着谢识衣脚边一株半开未开的两生花,浑身疼痛,喉间满是鲜血,眼睛蕴着一片红。
化神期巅峰的威压,足以让他受尽神魂煎熬之苦。他不知道谢应会不会杀自己。
但在南市见到这位年轻的仙盟盟主后,他就已经早有预料今日的死局。刚开始也曾心存侥幸。侥幸谢应当时完全被那个青衣少年牵动心思,视线都没留意过他们一眼。
果然,这种侥幸只是他的妄想。
心若冰雪琉璃,能高坐霄玉殿百年的人,又怎么会那么轻易被骗过。草灰蛇线蛛丝马迹,任意一个细节都足以致他死地。
“盟主,事情已经办好了。”
虞心走过来,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
谢识衣:“嗯。”
虞心低头看了眼飞羽,问道:“盟主,那这人现在怎么处理?”
谢识衣修长的手接过那个瓶子,平静道:“不用处理。”
虞心:“是。”
谢识衣转身离开,水幕屏障倏地碎裂。
随着那种森寒的威压离去。
飞羽紧绷的精神也瞬间松懈,支撑自己的最后一口气消散,他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溅在了在纯白的两生花上。
“飞羽!”水幕散去后,镜如尘也看到了他,顿时急得直接从黑石上跳下来。白色的裙裾掠过花海,裙下小腿白骨嶙峋。
“飞羽,你没事吧,你怎么样?”她本来还用手捂住自己眉心的血口,现在则全然不顾了,低下头,眼眸噙泪,清澈单纯满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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