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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应该在闭关!
    他应该在霄玉殿!
    在宫灯万盏、帘幕千重,冰玉长阶不见尽头的阴影中!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谢识衣并不想在这久呆。视线从言卿身上移开后,落到了那本黑异书上。
    他苍白的手指从袖中探出,黑异书像是遇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黑雾乱蹿,但还是被他牢牢握在手里。
    谢识衣拿着书,漫不经心问:“回答我,当初你测出了什么结果?”
    孙家先祖被划伤的那只手现在已经开始结晶结霜,他骤然尖叫,眼中恐惧四散:“是魔种!我当初就测出他们是魔种!”
    谢识衣接着问:“为什么不向仙门禀报?”
    孙家先祖颤声,语气中全是苦涩:“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想包庇子孙,但当时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做啊!”
    谢识衣抬眸,语调很平:“珠子又是什么?”
    孙家先祖沉默,片刻可是那寒冰直入心脏,他褪去全部血色,抬起头来。谢应入主霄玉殿的那一晚,谁都不会忘记。
    孙家先祖咬牙道:
    “珠子不是抑制魇的,是我用来改造他们识海的。”
    谢识衣神色冷淡,手指轻敲。
    黑异书在他手中无声挣扎,却根本无法逃脱——浓雾被清寒的灵力包裹、粉碎。
    孙家先祖瞪大眼。
    谢识衣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话是对言卿说的。
    言卿这才反应过来,谢识衣问的三个问题,全是他前面问了却被孙家先祖无视的。
    一时间没忍住笑出来。
    言卿眼带笑意,“有,我想问仙尊,孙家其他人怎么解决。”
    谢识衣淡淡看他一眼,头都没有回,顷刻之间,地上的所有青色竹叶浮于空中,成恢弘必杀剑阵——
    照着每个人孙家人苍白无血色的脸。
    言卿意料之中,心中叹口气,拉住他的袖子:“算了吧。”
    大抵命运总是如此弄人。
    ……最疯狂漠视人命的人成了正道魁首。
    他们分离之前,吵得最凶的那场架,就在障城——血与哭嚎交织的屠城之夜。将彼此间早就有的裂缝,彻底拉成天堑。
    天堑的两岸是善恶,是对错,是正邪。
    又或许都不是。
    可能只是谢识衣拿着剑,眼中蕴着血,安静问出的那句话。
    ——“言卿,我时常在怀疑,你是不是我体内的魇。”
    魇是什么呢。
    言卿又重新看这片人间。
    孙耀光的头骨和眼睛都被青竹叶刺穿,在他彻底死去的一刻,从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黑色的、浓稠的、邪气横生的,好像混沌初始的蒙昧生灵,缓缓挪动。碰到那些青叶的瞬间,又马上滋滋冒白汽,毁灭在八荒九重里。
    这就是魇。
    它不是虚无缥缈的“恶”。
    它是真实可见的“毒”。
    其他人。
    孙夫人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
    孙老太太因为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孙家主迷茫又愕然,完全不知所措。
    言卿说:“章慕诗的仇,让她自己来报吧。”
    谢识衣垂眸看了眼言卿扯住自己袖子的手,淡淡“嗯”了声。
    自从孙家先祖嘴里喊出那个名字后,前院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谢识衣早已习惯万人瞩目,复而重新看向浮花门的太上长老,他对人间的恩怨没有一点兴趣,只是笑了下,眼眸深冷似落皑皑雪,语气清冷平静。
    “孙长老,魇的寄生无迹可寻,可孙家一门居然同时出了两个魔种,说是巧合未免过于巧。我现在怀疑,你是否也是魔种?”
    第30章 浮台(六)
    孙家先祖眦目欲裂,又惊又惧,震怒道:“谢应,你怀疑我是魔种?!”他一下子从黑色长石上站起来,指向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字几欲癫狂道:“我怎么可能是魔种?!笑话,我怎么可能是魔种!——你大可用你手里的千灯盏来探,你看我是不是!”
    言卿一愣,突然想起天枢曾经说过的,哪怕是千灯盏,也最多只能测出大乘期修士识海内的魇。而孙家先祖是大乘期巅峰的修为,半步洞虚期。
    言卿下意识偏头看谢识衣。
    谢识衣没有理会他的疯魔,眼神静若湖泊,轻描淡写笑了下说:“孙长老,我若认定你是魔种,不需要千灯盏。”
    这句话说出去的瞬间,浮花门太上长老所有的愤怒犹如被冷水兜头熄灭。他僵在原地,直直盯着谢识衣。
    水雾镜因为主人剧烈起伏的胸膛而变幻。
    那道掌心的伤口寒意扩散、冻结脉络鲜血,熟悉的冷意让他好像回到了霄玉殿,回到了血溅台阶的长夜。
    “谢应……”孙家先祖眼眸赤红,颤声道:“你当真要做的这么绝?”
    谢识衣:“你在怕什么?”
    孙家先祖如果知道清乐城这么一件小事会牵扯到谢应,哪怕今天孙家被灭门,他都不会现身。
    他在怕什么?
    他怕这个疯子,怕这个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的疯子!
    孙家先祖牙齿战栗,正欲说什么。
    突然,一声清悦动人的笑声在他身后传来:“渡微仙尊。”
    声音温柔明媚,恍若清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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