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听不得这模棱两可的话,当即眉毛一竖:“小崽子!少跟你爹卖关子!”
薛扶光:“有修锦的关系在其中,却并非全因修锦。”
他爹吹胡子瞪眼,片刻后自己走了,还得继续去查太子之事。
薛扶光起身送他离开自己的听竹轩,打院子那颗杏花树经过时,垂着眉眼,淡淡道:“叫人来将这树砍了,全种上竹子。既然叫听竹轩,种什么杏树?”
下人应是,很快便着人将树砍得干净,拖进小厨房当柴火烧。
韶景颇为不解:“世子,您不是最喜欢这颗杏树,说它开的花好看吗?”昨个还在病中,披着衣服都要出来看呢。
薛扶光撇着茶杯中的浮叶,眼也不抬一下:“喜好变了。杏树花果皆是娇弱苦涩,不如竹子,贱而好养,只要活下来,谁都别想斩尽它的根。”
他啜饮一口,将杯子放下,懒声道:“曲五。”
人影悄无声息的从屏风后走出,吓得韶景一哆嗦。
慕见书在薛扶光跟前低着头:“主子吩咐。”
薛扶光撩着眼皮瞧他,曼声道:“将头抬起来,日后在我跟前,不许低着头。”
慕见书没有任何不虞情绪,闻言便乖顺的抬起头,只是仍旧不直视薛扶光的眼睛。
拉拢示好这事要掌握度,太过急切反会显得上赶着。
薛扶光问:“前日与我一同在风月楼的人,你还记得吗?”
慕见书:“记得。”
薛扶光:“去将你觉得最有问题的一人绑来,戌时三刻我在这等着。”他语气太平淡,慕见书也点头毫不犹豫应声,以至于韶景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
等回过神,慕见书再度消失身影,而薛扶光继续喝他的茶。韶景却着急忙慌的奔出去,将院子中的人遣出去大半,言之世子心情不好人多碍眼,等世子心情好了再回院中做事。
他心中七上八下,可世子的姿态实在太安稳,让他都不敢多说话,免得热的世子心烦。
天色完全归于幽蓝,墨沉的夜空中瞧不见月亮,星子却甚是繁茂。
眼见离戌时三刻越来越近,慕见书还未出现,韶景憋不住的问:“主子,曲五万一要是被抓了如何是好?他供出您,王爷定会对您一顿狠罚,弄不好太子也会借着机会害您……”
薛扶光淡淡说:“不是还未到戌时三刻吗?安心等着,出去瞧瞧他们种的竹子。”
韶景委委屈屈出去了。
薛扶光起身,抬起灯罩,挑开灯芯,烛火晃荡,在窗子上拉出个巨大的畸形影子。
他偏身,看见慕见书扛着昏过去的高德申:“主子,人抓回来了。”
薛扶光眯眼,他隐约又见到了一双灼热的眼,可恍惚间在闪烁不明的烛火中,看的不真切,像是看错了。
他并未过多纠结,眸光很快便被高德申吸引,露出兴趣盎然的笑容:“丢地上。”
慕见书十分干脆的将人往地上一扔,半点不怕将人摔出问题。
他声音低哑询问:“主子,是否将人弄醒?”
薛扶光靠着榻,手腕支着下巴,视线来回逡巡,问道:“说说,为何抓回来的是他?”
慕见书:“主子出事那晚,众人在门口见到主子具有惊讶之色,唯有此人惊讶之余,还十分失望。”
薛扶光对这答案不置可否,道:“将他关去杂房锁上,每日给一顿饭。”
慕见书提起人,推开房门出去时,惊得院里的韶景险些叫出声。
他见着慕见书将一个困成粽子的人送走,再返回自家世子房中,忙不迭跟进去:“你未叫人发现吧?”
曲五这人无礼得很,竟然不答他的话。
——但对世子倒是极为听话。
世子又说:“将你的衣服脱下。”
慕见书停顿几息,这次倒是并未如第一次般扭捏。
他将上衣脱下,搭在腰间,露出肌肉紧实的上半身。
薛扶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让他心跳快了许多。
薛扶光又道:“转过去。”
慕见书再度捏紧了指骨,转身背对他。
那些狰狞的伤痕仍在,后背的几道鞭痕已经愈合结痂,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新伤。
薛扶光的眸光在这些伤痕上游弋,一点点打量,似乎要记住每一道伤痕的样子。
半晌后说:“靠近一些。”
慕见书往薛扶光方向退了半步,靠近了他半尺的距离。
刚好让他伸手就能够到。
他肌肉绷得极紧——这一点,在薛扶光的手指碰上那些伤痕时,便察觉到了。
薛扶光的指尖搭在痂痕上,稍稍施加一点力气:“你怕我?”
慕见书哑着嗓子:“属下对世子……是恭敬,怕污了世子的手。”
薛扶光身子后仰,靠着软枕,淡淡道:“将衣服穿上,出去吧。”
慕见书声音沙哑:“是。”
他将衣物拉起,快步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待门被阖上后,薛扶光问韶景:“你觉着,入都尉府如此轻松的人,会是王府的暗卫吗?”
韶景理所当然道:“那可是王爷专门调出来保护世子,自然是最厉害的!”
门外,隐去身形的慕见书身子微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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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扶光过上了日日早出晚归,去太学听太傅授课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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