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勋是惊讶的,惊讶的是她来这,而不是她是谁。
网上新闻铺天盖地,显然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谁,可能消息灵通的还知道她跟秦氏的事,因此连简熏以及王蔷等人都沉默了,只打量她。
这人可不一般,家里长辈多多少少说过。
认得詹箬,知道她现在的立场,本来陈勋还是不想说,但他最终说了。
因为她的眼睛。
很深,很沉,散漫中带着摄人的迫力。
让他隐隐觉得熟悉,又有些恍惚。
一如当年洛瑟死后被某个远渡重洋归来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女子,她所问,他无所不言。
“他说,如果洛瑟说的是真的,还有那么多女的都被秦峣关起来当性奴折磨杀死,可偏偏她一个瞎子活着逃出来,说明她没反抗过,甘愿...甘愿让...这样的女人说的话自然不可信。”
逻辑闭环的一种羞辱。
陈勋实在无法一字不漏完整重述某些词,反正他后面也没让对方说完就一拳头过去了。
而苏缙机等人也才知道这场闹剧的起因是这样的。
“就因为这样一句话?”詹箬轻描淡写道。
是啊,只是这样一句话啊。
何必呢?
陈勋低头,不吭声,闷得像个葫芦,又像是垂头丧气的野狗,只抚了下肚子,努力想要站起来,但肚子吃了好几脚,可能伤到了,太疼,好一会没起来。
出发前努力熨烫笔直的白衬衫上有好几个鞋印,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也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算了。
他这么想。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血溅出来。
一滴温热落在脸颊。
他慢了半拍,在众人尖叫且慌乱后退腾开的空间中,他抬头看到了那个不久前谈笑风生羞辱洛瑟后来恼怒殴打他的学长...此刻嘴巴左侧腮帮子被一只纤细圆珠笔插入,又从另一侧插出。
估计连舌头一起刺穿了。
这个人连继续痛苦嚎叫的能力都没有了。
只是疼得满嘴流出咕噜噜的血来。
场面太血腥残暴了。
大多数人都被吓秃噜了,完全没料到突发如此情况。
苏缙机呼吸顿了顿,但第一反应是如何公关跟处理法律情况,而其他人...
制片人表姐吓呆了,都忘记拦着自己表妹偷看。
情商爆表但故意起来能臭嘴膈应死人的王蔷也呆了。
简熏呆愣,却被徐先生立即捂住眼,挡在了她面前。
在其他人有所反应之前。
詹箬突然拔出了圆珠笔,啊!
这人再次疼得跪在地上呕血,但一只手来,捏住这人俩窟窿眼的腮帮子。
此人的脸可不小。
可她的个子高,手指细长,苍骨雪皮的,鲜血从指节缝隙流淌出来,红白触目。
她说:“622....工行,196万,海陆公司陈江华,昨天下午刚买的两万腰带。”
另一只青葱细指手点在了他的腰带,问:“要不要告我?”
伤的是嘴巴跟舌头,不是脑子,好像这些话比那圆珠笔更恐怖,他吓坏了,立刻摇头,哪怕很疼,他还是猛摇头。
詹箬松开手,满手的血,她把手伸出去,在屋檐瓦片蓄水滴落的地方...哒哒哒,雨水打在掌心,血水流淌下来。
这一幕,执掌空庭,夜雨承引。
也就须臾几秒,她把被雨水清洗干净的笔插回了差点吓哭的服务员制服领口,后伸手递给陈勋,靠自己根本无法起来的后者迟疑了下,还是握住了她的手,被她拉起。
原来有人拉一把是这样的感觉?
陈勋起来后就收回手,詹箬要走,走之前看了下苏缙机,点了下自己脸的位置,示意了,后者这才回神,擦了擦嘴角的血。
“去医院?”
“啊,我这小伤,没事。”
“好好吃饭。”
“哦哦,好的。”
走的时候,詹箬转头,那王蔷笑得一脸尴尬,以为詹箬在看自己,而肖宝宝以为詹箬在看自己,战战兢兢。
其实詹箬的目光越过了她们...看到了屋内的几个明星。
她的目光跟一个人对上了。
在几个明星中,此人都是最醒目的那个,此刻朝她微微一笑。
詹箬收回目光,神色淡淡。
等人走了,苏缙机才发现自己脸肿了起来,其实还挺疼,但他知道詹箬跟那个陈勋肯定有些话要说,毕竟关于当年的案子跟她父亲的死,这种隐秘他好像不适合参与,免得两人心有顾虑说不全。
走廊气氛一下子就怪异了起来,不少人都看向重伤的那个人。
196万跟一支铅笔。
最后竟造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为什么没有人报警?为什么没有人愤怒?为何如此安静?
苏缙机看到了,思索后略苦笑,跟着自己这边的人进了包厢。
门一关,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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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馆外,上了车的简熏系安全带的时候,忽然说:“我知道在外面很多人都喊我们家是司法世家,你会不会觉得我应该刚刚报警?”
徐先生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摇摇头,“其实世界很大,每个人都在不同的局里面,身上扯着不同的线,有些人的线关乎民生,有些人的线关乎生死,而有些人,关乎权力与责任。你的出身带着权力,但也意味着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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