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起来有十来个人。
大大咧咧的往办公室走。
恬安混杂在一群人里,手里的半张信纸已经揉得看不清上面的字体,大不能明白马上就要被主任骂得狗血淋头了,这些人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权当他们苦中作乐罢。
她不疾不徐的迈着步子, 隐隐闻到江衍身上稍刺鼻的染发剂味儿, 冲淡了原本干净干爽的皂角香。
她皱了皱鼻子, 用余光瞥了眼染得花花绿绿的发梢,控制着音量:“你往头上抹了多少染发剂?头发不想要了?”
生怕被老师发现在说悄悄话, 她话音格外轻软, 话尾揉着气音。
江衍回忆般“啊”了声, 不甚在意的用指尖捏了捏已经干涸凝固成一小撮的发尖,冷白的指腹蹭了点颜色下来:“大概一支半吧。”
恬安:“……”
许清让散漫的走在江衍的另一边,语气不失揶揄, 笑说:“你可以啊,现在做事都一套一套的, ”他微微咋舌, 喉骨间哼出两三声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葬爱家族复苏了。”
江衍也笑了, 谦虚道:“比不过你。”
“还有你一旁边这位。”许清让好看的桃花眼弯起浅淡的弧度, 拖腔拖调地:“你不介绍介绍?”
“是该好好认识一下,”江衍舔了舔牙堂,小拇指勾了勾恬安的手:“这位是我女朋友。”
他话罢,又指了指许清让:“这是我哥们。”
恬安微微颔首,老古板似的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并拢,大拇指上翘,神情认真的自报家门:“你好,我是恬安。”
许清让神色微妙的挑了挑眉,盯着那只略显骨感的手,缄默了两秒,还算绅士的交握了下。
只堪堪捏到她指尖不过两秒,他漫不经心的觑了她一眼,语调不太正经:“你好啊,我是江衍他爸爸。”
恬安:“……”
江衍:“……”
—
平时和江衍、姜忻贫惯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了这个习惯。
这一下不光占了江衍的便宜,连恬安都没能幸免。
许清让收回手,扶正架在鼻梁上的银边眼睛,仿佛刚才说“是某某人爸爸”的话不是出自他之口。
恬安半晌无语。
穿过长廊,尽头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主任坐在靠墙的实木古典沙发上,一见从门口涌进来的学生,刚压下去的火气就“蹭蹭蹭”往上冒。
他露出袖口的手表,粗糙的手指恨戳表盘:“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在这等了你们十来分钟乌龟爬都比你们快尤其是你们几个许清让刑风这些都是惯犯了还有你江衍另一个恬安!”
四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气得直翻白眼,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的叨叨了一通。
许清让没骨头似的靠着身后不到半人高的办公桌,语调缓慢疏散,认错态度良好:“主任您教训得是。”
主任继续说:“都已经是高三的人了,越来越有能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视校规,毫无组织毫无纪律!”
男人的视线落在江衍身上,简直咬碎一口钢牙:“在升旗仪式上搞这些把戏,别以为你有老庄护着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把头发洗干净。”
恬安摸了摸鼻翼,小声反驳:“老师,他头发上的染发剂应该是洗不干净了。”
一行人默。
“那就把耳钉都摘了,还有校服,课后把头发处理好,我明天早上亲自去你们班上检查!”
恬安下意识瞥了眼江衍耳廓边缘细小的白钻。
那三个耳钉应该是刚打不久的,旁边还残留着干涩的浅棕色碘酒,周围的皮肤红肿,透着不自然的绯色。
办公室里没有镜子,江衍只能盲摸到耳后的塞子,一个一个拔出来,下手没轻没重的,取下来的耳钉上都沾着淡红色的血迹,以耳孔为中心,血水向外蔓延了一小片区域。
恬安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之前她也起过打耳洞的心思,但想到针扎穿血肉,便草草打消了这个念想。
她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搁在办公桌的边缘。
“擦一下,出血了。”她用气音说。
江衍睨了她一眼,安抚性的笑了下。
主任絮絮叨叨了二十来分钟,才不太甘心说:“你们这十三个人一起打扫操场上的公共区域一周,”他顿了下,目光在恬安和江衍之间徘徊一二,警告道:“你们俩,我会重点观察!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最好老实点。”
“行了,都回去上课吧。”
话罢,
刚才还一脸困倦的几个人顿时来了精神,稀稀拉拉回:“知道了……”
“知道?你们知道个屁——还不赶紧回教室!”
出了办公室,一行人分道扬镳。
倒是江衍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巾,三下五除二把血渍擦了个干净,像柔软的宣纸上蘸上了一两滴红墨。
少了人群的“庇护”,两人并没有选择明目张胆的并肩走,而是一前一后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恬安慢腾腾的走在前面,视线落在自己鞋尖儿上,像是要盯出个洞来。
她知道江衍就跟在后面,也没回头,一声不吭的往教室走。
走过廊道的拐角,他停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