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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魏泷为让荣昌交出京畿城防权,亦将杜直谅和杜怀谷直接塞到了一线天驻守,丝毫不顾那处频发的山石滑落。
    这一重,他自然不会告知杜若,以免她再添神伤。纵然她已经从心里头同荣昌杜广临绝裂,但这些兄长却实实在在与她手足情深。
    尤其是杜有恪,在她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魏珣想着,明个传千机阁查探一番便罢。然尤见杜若眉宇间愁色扔在,方想过今日喜事,便赶紧同她细细说了。
    杜若自听得认真,听完半晌方凝着他道,“一个待字,一副狠心肠,你可是不一定有啊!”
    “你能狠心看明明只要调谴西林府军便可提早结束的战争被无限拉长?能狠心看着本可以少受罹难的百姓因为你和帝王的僵持而流离失所?能狠心看着本是同枝的英策军因高位者的荒唐决策而莫名血洒疆场吗?”
    “不是我不能,是他根本不需要。”良久,魏珣才开口,“他要借此立威名。所以即使我早就告诉他西林府军留守一线天的重要性,他仍旧置之不理。即使如今英策军死伤过三万,他仍旧只调英策军,不用西林府军。”
    “他是君,本就是他该为天下忧。”
    杜若闻言,也未再多言,只额首道,“那但愿殿下能撑着一副狠心肠,待到良时,给妾身一个安宁之所。”
    于是,大汤山处连着整个北境一代,已是烽烟四起。而以临漳为轴心的南境却依旧平静安稳。
    邺都皇城中的天子,且喜且忧。
    与魏珣所料无几,他并未对这场战争有过多少畏惧,反而觉得这是一次他扬名立威的良机。魏泷想,魏珣战功赫赫,若是自己赢了此战,便会有更多的人支持他收回兵权。届时兵临临漳便有更大的胜算。只是初时的时候,他尚且忧虑,魏珣是否会趁此机会再度行暗刺之举,然转瞬却也否定了,自己处在深宫,火烧延景殿入宫刺杀这种事,只要失败一次,他便不会在短时间内进行第二次。深宫警备有多严,魏珣原与他一般清楚。
    故而,魏泷将更多的英策军调往一线天。虽然从去岁八月至如今三月天,大半年的时间里,英策军已经死伤过十万,但也有几场胜仗,五国联军亦是接近等数的伤亡。
    魏泷便觉战事之上,亦非魏珣不可。即便朝中有部分臣子委婉的提出,是否召回信王,调遣西林府军,减少伤亡,他亦厉声拒绝了。
    他对这场仗,投入了全部的热情和企盼。
    他想,这或许是他帝王路执掌实权的一次契机。不仅如此,他还可以趁势拔去氏族世家的掣肘。
    比如杜氏。
    每每放眼后宫膝下,至今无皇子,他便总觉得是杜广临断了他的子嗣。而深夜梦魇,梦中见到他从未谋面的母亲,“荣昌”二字便让他恨得牙根作响。
    而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除却领了文职的杜温恭,其他三子皆被他早在去岁六月阴雨连天之时谴去了一线天驻守。即便他们好运,挨过一年,且看今岁四月便起的暴雨,往后还连着梅雨,夏日雷雨,总也有被天收去的那一日。
    永康十三年暮春,临漳之地一如既往地杏雨梨云,春深似海。
    只是,从去岁年尾,便陆续有一些南边的人跑入这座城中。数量不多,小半年里零零总总不过千人。
    七成左右不算狼狈,或举家搬迁到此,或投奔亲戚而来;有三成稍显贫难,或混在桥底街头,或与乞丐为伍。
    魏珣在紫英殿听得属臣回禀,原本轻叩案面的折扇慢慢停下,面色亦有些发沉。
    明显这些人是因战乱之故而来,南北相距千里,千人入临漳,那还有多少人是死在途中?
    而他目光落在左侧一封千机阁送回的密信上,五国联军举兵进犯大汤山,果然还是明镜手笔。
    梁国国中因着国君驾崩,已经乱做一团。即便有传位诏书于明镜,宗亲权贵各派间亦无人相信。本来自明素女君亡故后,丢了传位的金印,便是谁也不服谁。不过是明铧和明镜因战功之故勉强扶了老国君上去。如今世事多变,各派心怀鬼胎。便提出唯金印认主,或以开疆拓土之功,方认新主。
    故而明镜方才故技重施。
    只是今朝的大魏天家兄弟未必还能如上次般和好,哪怕是表面的和好。
    魏珣合了合眼,起身去了书房,不由自主又开始研究大汤山的沙盘图。
    而这一日,正逢十五,杜若便同往常般,带着七七往小汤山庙宇进香。
    庙中了悟大师,十多年前得杜若刀斧胁身后,竟又悟出一层佛法,即:我执,为众生苦。
    “大师不执,众生皆乐。”杜若笑道。
    “非贫僧所为,实乃那一人,已从爱一人到了爱天下。”大师双手合十,“当是小妇人的缘法,助他得了来世。”
    杜若笑靥胜过春日百花,亦双手合十虔诚叩拜。
    身后,有人步履沉缓而来,朝着佛像静静躬身叩首。
    “阿蘅,你终于来了。”
    声音落下,杜若只觉一声闷雷在自己耳畔炸开。她本能地拉过七七,护在怀中。片刻,方才站起转过身来。
    她看见面前的妇人,身上一身衣衫,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金丝软烟罗为面,衣襟袖口以赤金莲花图为衬。是九年前中秋节的一晚,她熬夜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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