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相视而望,他们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更无惧生杀。那二十七颗头颅,是震慑。亦是最后的敬告。
连着两月,殿外的风雨时大时小,未有停歇的意思。然而,邺都之地倒也不曾再有什么异样传来。
反倒是梁国,传来老国君驾崩,宗亲权贵各派间,为争其位,更开始动荡起来。听极梁国,魏珣脑海中虽闪过杜若身影,却也未曾多想。只感慨这个国家,若只观其内部,便觉得一举可攻下。然真正出兵,他们又能迅速一统,共抗强敌。待敌退,便有分崩离析。
魏珣思绪转过,也不曾多想。如今,他与杜若自然不会觉得魏泷便这般轻易放下了。故而杜若恢复了早晚司鼓的习惯,如今她已经有了过去两成的水准,简单的战音战曲尚能鼓乐出来。而魏珣自还是日日对着沙盘推演操练,规划各种进攻或退守的路线。
他想,以后这样的警惕和操演,便是临漳之地的常态了。
只是,没容他这样警惕多久,大汤山处便先传来了消息。五国联军集百万兵甲,倾举国之力来犯。
初闻,魏珣未当回事。
当年,他伏兵三万便破了他们二十万兵甲。如此算,推个二十万魏军上去,便也罢了。
然,不过片刻,他便觉沉下了脸色。
连月大雨,一线天必定山石滑坡更加厉害。而更甚者,如今大汤山九部,已经没有一个西林府军。
他几乎本能地就要传令下去,增兵大汤山。
然,却蓦然顿住了手。
第100章 . 战乱 三哥,今年没来临漳。
琅华殿中, 杜若正执笔教七七写字。然七七却不甚认真,板着张小脸,勉勉强强地写着。不是这里缺一笔, 便是那儿涂了块墨。
杜若心中有些烦躁, 不由瞪了她一眼。结果, 这一瞪,七七便索性撩开了笔, 偏过头去。
杜若便不由愧疚, 近半年来,为着应付邺都之事, 她与魏珣皆绷紧了神经。虽他们没有特意瞒着孩子,但还是尽可能同往常般照看她。到底不过四岁的幼儿,总不能一下子让她接受这般紧张的气氛, 想着让她慢慢适应。然孩子早慧, 左右已经识出大半端倪,平素里也不再嚷着出去玩,只规矩地呆在王宫中。
唯有近一个多月,情绪愈发不对。
杜若压下心中躁意, 攒出个笑, 伸手抚了抚七七的面颊,想要拨正过来。不料,七七一犟, 又歪了过去。
“七七!”杜若放柔了声响。
七七不说话, 翻了个眼。
“七七, 把笔捡起来。”杜若心中腾上一点火气。
孩子却又扭过一些。
“可是累了?”杜若耐着性子,凑过身去。
七七努了努嘴,不说话。
“魏明煦!”杜若厉声道, “有话就说,你犟什么!这半日,你就不像个样子。”
杜若抬上她下颚,将她面庞拨过来,“说话!”
七七一昂头,杜若的心便揪了下。她看见孩子红热的眼眶中,含着两汪泪,唇口紧抿,正目光灼灼望着自己。
七七长这般大,还不曾这般模样过。
隐忍、委屈、又彷徨。
杜若的手颤了颤,轻触她眉眼。她自己眼角疼涩得厉害,却流不出眼泪,只缓过一口气,“娘亲不好,不该凶你。”
话音落下,她便已经将孩子揽到怀里。
“告诉娘亲,你怎么了?”
七七终于忍不下去,在杜若怀中嚎啕大哭,边哭边道,“舅、舅父……中秋都过了,舅父还没来……去岁,舅父就、就早走十三日……”
杜若本就揪着的心,顿时揪得更紧了。连着数日来的莫名的躁意都寻到了出处。
三哥,今年没来临漳。
临漳与邺都,从撕破里子的那日起,她曾有一刻想过杜氏族人。但想着朝堂上得魏泷所信的章文,是二哥杜怀谷的岳丈。而荣昌大长公主虽被魏泷认作杀母仇人,但到底然是大魏的镇国公主,积威多年,魏泷亦不敢妄动。至少他尚且顾不上两处动手。这半年中,更未听说有何岔子,杜若便也稍稍安下心来。
可是三哥,没来临漳,亦无来信,还是一下又抽住了她心神。
杜若强撑着笑意,拍着怀中的孩子安抚道,“舅父公事繁忙也是有的,许是挪不开身,攒不出假来。不若我们一同写封信,送去问一问?”
到底还是个孩子,听闻要给舅父写信,顿时抹了眼泪,眉眼含笑起来。
紫英殿中,魏珣折扇拢在手中,一下下缓缓敲着案几,静静看着殿中十数位西林府军的高级将领,或二三聚拢研究小型沙盘图,或三五悄声低语似辩论又似探讨。
他们本是上月接了命令,回临漳听魏珣指示,虽不知具体何事,但彼此也都猜到几分。毕竟这半年多来,临漳之地与邺都的刺杀,魏珣虽用的都是千机阁的人,但到底动静甚大,他们总也能识出一些。
然今日在此,却亦都知晓,显然已不是为那事作讨论。
大汤山的战事从八月上旬开始,至今已经两月有余,形势并不乐观。大汤山处共九万策英军,占着一线天易守难攻之势,虽死守至今,但总也架不住那五国百万兵甲车轮战术,如今死伤已经超过十中之三。
“那五国若不是彼此还心存芥蒂,直接百万兵甲齐压,光靠策英军,估计早就破开一线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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