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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他睡着,不能司战征伐又何妨!今日得胜,我便要大魏之内,四境之外,都知晓,临漳依旧是铜墙铁壁。”
    然而她不惧生杀,不惧战争,却到底在日复一日漫长的等待中崩溃。
    这年冬日,临漳不曾落雪,只是又潮又冷,比过往更难捱。但是总算迎来了一个稍好的消息。
    柔兆说,魏珣如今经脉已经打通,不再阻塞,内里虽还是伤着,但气息亦算平畅,说不定哪日便醒来了。
    又言,寻些他常日用得东西,让他感知,许能加快促进。
    于是,杜若便将他的衣衫,佩剑,书籍,沙盘,卷宗通通搬了来,差不多把整个书房都挪到了琅华殿。
    只是在搬运途中,不慎跌落了一些物件。
    杜若也没在意,只匆匆捡起。然,其中几个锦盒盒盖被震开,里头东西散落。
    杜若捡来,是一封信。
    信上言魏珣正月十六去过太尉府方回的信王府。
    杜若想起,是她去岁刚来临漳时,觉得诸事可疑,暗里调查。只是后来自己夜奔出逃,便彻底忘记了这事。
    自然回信早就到了,魏珣又压了下来。
    他不想自己知晓父亲那等心思,怕自己伤心,便宁可被怨恨着也不说一句话。
    杜若深吸了口气,笑了笑把信收好。
    还有一个册子,是一册画卷,杜若打开,细看了半晌,竟是那年自己回府,他让偷偷记录的情境。
    虽知晓那是暗子监测之用,然一想起他为了知晓自己境况,竟连着这样的手段都上,只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旁边还有个锦盒,亦然是一封信。
    杜若打开,还没有全部大开,便已经看到了“和离”二字。
    待摊平阅完,她依旧笑着,只是泪水在眼中打转。
    他原是什么都依着她。
    那年,她说要和离。他纵是百般不舍,却早已备好了和离书。
    杜若将三个盒子都抱在怀里,起身正欲离开,发现地上还有一物,黑魆魆一团,中间掺着一抹金线。
    她放下盒子,捡起细看,是头发。却觉得莫名,如何用金丝缠着?
    解开金线才意识到,是一根长发,被来回拢成了几股。
    满目酸涩,却也哭不出来。
    他如珍似宝藏着一点她的东西,却不过一根青丝。
    也不是自己给的,多半是他捡得。
    冬去春来,三月十九,是杜若生辰。
    她虽无心过生辰,但心情却不错。近来两月,魏珣虽还不曾醒来,但是他的手指动过几次。睫毛亦时不时地颤动着,似要睁开眼来。
    苏如是约了她去小汤山庙宇还愿,她本不想离开魏珣。然想了想还是去了,那里来了一位名叫了悟的得道高僧,据说能为生人修来世。
    佛殿中,杜若奉上自己与魏珣的名与生辰八字。
    高僧先看了她的,又看过她掌纹命理,只叹道,“施主前生清正却早殇,今生心净而道纯,来世当是有福之人。”
    杜若谢过,“请大师为我和我夫君,结个来世。”
    高僧持着魏珣的八字,又验过他的字,摇头,“无来世之人,结不了来世。”
    杜若猛地抬头,“谁无来世?”
    高僧又道,“该施主两世手染鲜血,身背亡魂无数,有二世已属恩赐,断不会得三世。”
    “吃军饷的,如何不沾人命!”杜若道,“以杀止杀,以战之战,未尝不是为苍生谋福祉的一种手段。”
    “此人所为,当不曾为了苍生,只为一人尔。” 高僧又道,“为这一人,他已耗尽来世。”
    “所以……”杜若顿了许久,方道,“才让大师用无边佛法为我们修一个来世。”
    “难。”高僧双手合十。
    “有何难?”杜若笑,“将我来世,劈他一半。”
    高僧不语。
    杜若从柔兆腰间抽开长刀,架在佛像头上,“或者,今日起,我推倒天下神佛像,屠尽四海吃斋人,亦不要来世。”
    “但是,我与夫君无来世,世间人便休想修来世。”
    “今日,刀在我手。”杜若双手合十,向高僧虔诚一拜,然掌中却合着长刀。
    言罢,径直离去。
    马车疾奔行宫而去,她亦未觉自己哪里有错,即将日暮,心情却依旧不错,只朝着对面额苏如是道,“今日寺中一切,无需向任何人透露半句。”
    马车才至宫门,杜有恪便匆匆上前,眉眼皆是笑意,喘着气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什么天大的事,把你欢喜成这样。殿下醒了?”杜若白了他一眼。
    杜有恪抓着她的手,拼命点点头,片刻终于道,“醒……醒了……”
    杜若怔了怔。
    “瑾瑜醒了!”杜有恪终于吐出一句话。
    杜若往寝殿奔去。
    暮色降临,烛火摇曳。她看见窗上人影,正靠榻而座。
    杜若不敢进殿,只缓缓走上台阶,伸手抚上那个侧影。从他的额头到鼻翼,到下巴,然后她又重新往上,抚过他发顶,脖颈到背脊……
    “阿蘅,进来。”一个声音传出。
    杜若顺从地进去,待两人眸光相处,她便整个人扑倒他怀里。
    魏珣与她耳鬓紧贴,慢慢磋磨。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揉着她脑袋,五指插入她披散的长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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