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杜若列了三阵,明镜便只能化三方兵甲对之。一时间,她便变了脸色。因为明明她才是攻的一方,却瞬间被反客为主,被动起来。
然杜若鼓声未息,由暗子营首领主阵的阵法,并未像寻常一半先围再杀之。她手中敲打的音调不过宫商角徴羽五单音,未成曲调。
只是暗子营应与她之间极为默契,她已经只起一“羽”调,是为“杀”音。
一字长蛇阵虽是极简单的阵法,但是由六位首领首尾看顾,明镜亦是半点破不开。又因杜若鼓声阵阵皆为杀伐声响,随之而来的一千兵甲不过小半时辰便被打散。
而四门兜底阵乃围困之阵,暗子营首领单兵作战力极强,一虚化实将对方兵甲逼入阵中,待得杜若曲音转换,便如麻袋收口,层层紧缩。
五虎群羊阵则是未曾出招,便已先慑其胆,对阵的一方兀自后退,想要寻得主心骨。
然明镜不能一人分三处。
至此,西林诸将彻底臣服。杜若之强,一是强在靠双手鼓锤,一心可多用;二在她座下暗子营首领,几乎个个与她心灵相通,战场阵法中往来厮杀,进退有度,皆随她曲音之变。
而如今两个时辰过去,明镜的三万兵甲尽数上岸,而城下守军不过两千余人,亦是将城池收得固若金汤,甚至已经击溃了敌军阵势。
明镜一把银蟒鞭早已被血染透,断城两节。
临漳城楼上,不修武学,没有丝毫战力的女子却愈战愈勇,紧握鼓锤的手分毫不错点数,引得城外守军异常亢奋,士气高昂。
然近身一同司鼓柔兆,还是看出了端倪。杜若面色已经显出病态的清苍色,豆大的汗珠从她额角落下,她持槌的手未抖当是她意志撑着,然她胸口起伏剧烈,气息早已紊乱不堪……
“五姑娘!”柔兆唤出声来。
杜若没有应她zwnj;,冷眼含怒扫过。柔兆只得专心司鼓。
“快看,宁州的兵甲来了。”
“朔阳的也到了……”
不知是谁最先发现,开口呼叫道。而明镜兵甲,本就丧了士气,如今见魏国援兵到来,转瞬便溃不成军。
西林诸将行军多年,知晓按着魏珣之法,守城便罢,以援军退前锋。届时两军僵持,明镜自会退兵。却不想今日一战,竟将三万人吓破肝胆,如此战机,焉能再作守城之势,只纷纷随着两路援军加入战斗……
“五姑娘——”城楼之上,杜若再也无力抓握鼓锤,只合眼要倒下去,幸得柔兆一把扶住了……
她靠在柔兆怀中,转身睁开双眼,看着城下双方兵戎相见,呐喊厮杀,只是梁军如山崩之势,已是强弩之末。
此刻援军到来,当是与她所料,基本无差的时辰。
杜若面上腾起一点虚弱而自豪的笑意,“带我回家!”
黎明初阳射下第一道光线,梁军败撤,魏军欢呼,只是谁也不曾在意,之前疾马而来的二十三人,正护送着一人,往邺都皇城奔去。
第54章 . 汤山 她在哪里?
澜沧江水路被锁死, 明镜带着仅剩的两千残兵退无可退,眼看就要被西林军围剿。幸得明铧于江上献降书,以澜沧江东岸三座城池为筹, 交换明镜。
历来战争不是保家卫国, 便是开疆拓土, 如此守城一战竟得了三座城池,加之魏珣尚未醒来, 西林军亦不敢贸然追击, 只接了降书,放人离去。
江上战帆顺风急返, 今日明铧未着紫袍,乃白衣箭袖,玉额压发, 立在船头, 遥遥望着愈来愈远的临漳城。
“兄长既带兵而来,如何还要献降?”明镜换了一身洁净的衣衫撩帘出舱,虽自觉输了一仗,但她征战多年, 亦知胜负乃兵家常事, 何况是败于魏珣,便也不觉什么。
只是面对着自己兄长,犹自不肯低头, “明明可以一战, 兄长不战而降, 可有半点我大梁的风范?”
“我是多余救你!”明铧扫了她一眼,“你战了一夜,可发现什么没有?”
江上冷风吹过, 明镜周身因征伐杀戮而沸腾的血液慢慢平静下来,头脑亦渐渐冷静了些,片刻道,“昨夜与我交战的兵甲倒是惯常的西林守军,然领兵之人身手奇特,不像行伍中人……”
“还有鼓声——”明镜额间月印闪出一点光泽,声色却难得带了一份惧意,“昨日的司鼓手,绝非一般的鼓手。当是这一战真正的指挥者,以鼓声指挥作战,倒是有几分姑母当年的风采!”
想了想,便又道,“所以,魏珣不在军中?”
明镜有些气恼,战了一夜,竟连对手是何人方才后知后觉。
明铧扬了扬嘴角,没笑出声。
“只是夜黑战乱,倒不曾看清鼓手模样。”明镜又叹了口气,“司鼓的当有数人,不是一面鼓传音。”
明铧没再接话,只负手而立,临漳城已经消失在天际,看不见轮廓。
明镜战场厮杀,自是难以细辨敌方鼓声。他在局外,却是听得分明。虽是多人司鼓,但只有一人才是主控鼓乐的。
然而,昨夜他孤舟潜江,静观战势片刻里,临漳城楼上持锤司鼓、红衣胜火的女子豁然跌入他眼帘。
此刻,尚在他脑海中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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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漳城中,魏珣已经醒来,除了头脑还有些昏胀,并无其他不适。
“殿下,您醒了?”医官尚且按着他腕脉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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