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她只觉整个人都鲜活了些,迎面却见荣昌归府了。
“母亲!”杜若迎上去,福了福。
荣昌自数月前打了杜若一巴掌后,原心中一直挂念,总想去王府看一看她。却到底只是这般想着,没有跨出一步。
今日见她回府,心中自是高兴,只是一开口,便又是冷言,“如何不饰妆发?成何体统,瑾瑜也太纵着你了。”
“女儿近来身子乏力,想着是回母家,便随意了些。”杜若拂过荣昌,含笑道,“母亲看着似有倦色,可是三哥给您进补的药膳无用了?”
“那药膳很好,只是每每进宫便是这样。但是比先前要好上许多。”荣昌见杜若比先前憔悴了许多,亦不忍再苛责,却也没有多少慈和,只道,“你终究已经嫁人,为他人妇,便不可这般任性,想回府便回府。你该时刻记得,你结的是皇婚,举止皆为礼仪典范。”
杜若扶着荣昌坐下,然后便松开了手,咬着唇口道,“女儿知晓。”
她突然想起一个荒唐的情境,待她与魏珣和离,母亲会怎样罚她,还会让她回家吗?
到底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也不是此刻值得浪费时辰思考的事。正欲开口他话,杜有恪与柔兆便回来了。
柔兆冲她点了点头,杜若顿时了然。魏珣所言非虚,那确实是解“骨爻”之毒的解药。
杜有恪瞧着着杜若一时失神,唯恐荣昌又要罚她,只赶紧凑到荣昌身边哄道,“阿蘅原是特地带了医女回来,想给母亲养一养身子。又恐母亲此刻用了孩儿的药有所冲突,方特地着人去看了。”
“你的药就很好,不需要旁的了。”荣昌拍着杜有恪的手,面上柔和了几分,转而亦笑着对杜若道,“待用完了你三哥这批药膳,且再拿你的试试。”
杜若本听到“不需要旁的”,心中便觉堵得厉害,忽闻荣昌后头的话,一时亦欢悦了几分,只道,“那女儿先给母亲备着。”
荣昌也没说话,只端着茶盏饮了口,目光落在柔兆身上,话音陡然变冷,“以后别带暗子营的人回府,一身血腥之气。皆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母亲!”杜若蓦然腾起怒气,只挡在柔兆身前,勉励压制着怒意。
“无事便回王府吧。”荣昌头也未抬,继续饮着茶水。
“母亲,今日让五妹住家中吧,晚些我去请瑾瑜一道过来。”杜有恪见杜若精神不济,面色也不好看,舍不得她往来奔波。
“不了三哥,我本就只是回来看一看母亲,便就回王府了。”杜若深吸了口气,“母亲,我还有话与您说,能去您的阁楼吗?”
荣昌难得见敢这般私下与自己同处,便也不曾拒绝,起身带她前往。
三层阁楼隐在苍松翠柏间,杜若临窗而立,没有任何婉转,开门见山道,“母亲,杜氏和谢氏可是有血仇?”
原本端坐的荣昌,陡然站起了身。
“您可是杀了谢皇后?”
荣昌疾步走向她,猛地拽起她手臂,“谁告诉你的?”
“是真的?”杜若又问。
“瑾瑜同你说得?”
“对,谢颂安狼子野心,勾结外敌,殿下欲除去他,但没有凭据,便只能动用兵甲……”
“我明白了。”荣昌松开杜若,“既此刻得了这讯息,你且让他放心,无论是我,还是太尉府皆有自保之力。”
“他若要借人手,也可调你二位兄长回来。”
“不必!”杜若甫一闻此言,便直接拒绝了,“殿下人手足够。”
纵使此刻她已经相信魏珣的话,谢颂安却有不轨之心,前生种种亦能连贯起来。但也仅仅是魏国国中之事。他去往燕国,一路害死两位兄长之事,她尚且不能释怀。至少此刻,还无物无法佐证他的清白。
她能开口与母亲挑明此间事宜,一来确实是为保杜氏而未雨绸缪,二来自是为魏珣解去部分忧虑,却也不过是为自己打草惊蛇做的弥补。
至此,再不可能为他去做什么,更别论让兄长们再涉险境。
“女儿告退了。”杜若福了福,转身离开阁楼。
回王府路上,杜若靠在马车中睡着了,却睡得不甚安稳。荣昌的话来来回回在她耳畔想起。
母亲说,暗子营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那么,她掌着暗子营。
她又算什么?
第34章 . 提前 只是为了更好地分别。
杜若走后没多久, 杜广临亦从宫中归来。破天荒的,荣昌竟在阁楼等他。
荣昌贵为长公主,原有自己的府邸。只是早年间夫妻情深, 她为增杜氏荣光, 便随杜广临入了太尉府。
即便这些年, 两人间生出嫌隙,她亦未搬回去, 于儿女面前仍是父母和睦的恩爱模样。只是她到底已经难回年少时候的心境, 便常日待在阁楼中,除了贴身掌事, 旁人皆不知他们夫妻二人已多年未同榻。
而这座三层的阁楼,杜广临亦是许多年不曾踏入。今日入阁,竟有种故梦依旧的错觉。
他遥遥便看见荣昌凭窗而坐, 纵是秋风拂面, 也难以拂起她一缕发丝。只因她永远将三千青丝挽作一个饱满而高耸的发髻,再以赤金南珠链一丝一层环髻而盘,满头乌发间珠色盈盈,金光隐现。
是她天家独有的威严与端重。
杜广临记得, 初遇她时, 她才豆蔻之年,还未到及笄的年岁,却已是这般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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