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迦顿了顿,“前半生陪着他,往后便都只能陪我!能做到,我便不生气。”
相安望着他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深深埋入他怀中,良久方才探出,笑了笑,竟有点撒娇的样子,她说:“阿诺,我渴!”
凌迦捏了捏她脸颊,给她到了一盏茶。茶水早已冷透,他还是细心地以掌中灵力将水温至四分热,方才喂给了她。
相安就着他的手,无比温顺地喝了半盏,方才停下了歇一歇。
“还要!”这一次,她的话语竟带着几分娇憨。
凌迦继续喂她,她含了一嘴的水,踮足吻上凌迦,竟是将茶渡给了他。先时,凌迦尚未反应过来,眼中还有一分惊诧,却也不过一瞬,便由着她徐徐渡来。
相安一双本就如星灿亮的眸子,弯成两轮浅浅的月牙,眼中逐渐蒙上的水雾仿若真的是月色朦胧,迷离的不甚真切。便如她此刻的笑意,明媚的不切实际。而凌迦的眼中,早已由初时的宠溺变成了焦急与恐慌。他想推开相安,却是半点也动不了。相安渡给他的茶水,竟是混入了血引,锁住了他周身灵力。
“安安!”凌迦厉声道,“神族仙界乱便乱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死了太多的人,皆因我而起!二十二万年前,一意孤行。二十二万年后,一念之差!”相安退开身来,止住他的言语,只浅浅道,“阙儿夺走月剑时,说了很多让我生气的话,他还打伤了我。我是真得生气了,方才派出那么多人去追他,拦他,杀他。可是没多久我就想明白了,他是故意气我的。他想让我恨他,忘记他,纵是失去他也不会太难过。因为我看见他的样子,他入了魔魇,那抹气泽,已经在他体内。而他,他说他要回家,我便该想到的。他夺我月剑,不过是想打开大宇双穹的大门,琼音阁门前的那一汪寒玉池,可以封印他。如果……如果不是我派了那么多人,他早就回去了,今日神族仙界亦不会变成这样!我的弟弟,他也不会手染鲜血……我小心翼翼护了他数十万年,只求他不要占上性命,到头来竟是我自己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他都说了,他要回家……是我,阿诺,是我没让他回去……也是因为我,今日神族仙界才会变成这样……我想追回谕令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相安泣不成声,只一步步殿外退去。
凌迦终于明白,她再此枯坐两日一夜,等他出关。原也不是为了与他告别,她只是为了制住他。
而此刻,她要做什么,他也已经想到。
她有一腔神泽之血,可生白骨,活死人。她还有半颗神泽之灵,可定九州,安天下。
“相安!”凌迦从未这般喊过她,却实在觉得无望,方才吼道,“今日你若离开七海,便是我们夫妻情尽,我不要你了。”
果然,已经踏出殿门的女子顿住了脚步。她转过头,冲他笑了笑,“是吗?那也很好!百年前我便给了你和离书,记得盖上你的君印。”
“安安……”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许威胁我!”门边的女子笑意傲然,“届时我与诸神万仙,天下九州融为一体。世间再无我,世间亦皆是我。你舍得毁掉吗?”
“还有,孩子没有了母亲,不要让他们再没有父君!”
至此,昭煦台中只剩了凌迦一人。
昭煦台建好用了千年时间,后空置二十余万年,得新主入住不过百年,然细算来,只有十年!
第86章 尾声2
相安带着雪毛犼从七海腾的时候,正值日上正中。
阳光洒在海面上,近处碧波金光,远方白浪如雪,分明是个天晴风暖的好日子。只是晴光中折射出血迹,微风中弥散着血腥。许是七海正神式微之故,整个七海神泽已经开始混沌,不甚清明。
她立在雪毛犼背上,以半颗神泽之灵填补了灵力之源,如此获得了短暂却磅礴的灵力。两手十指皆已挑破,十缕血液如同细长红线交错成一个五芒招魂阵图。按着她的心意,双手间五芒星无限变大,转瞬间如同一张巨网笼住神族仙界的每个角落。随着她指尖血源源不断地输入,手中阵图重重叠叠扩散开来,层层覆盖下去。
“阙儿——”
此时,她已经出了七海海域,雪毛犼按她的授意往九天穹宇跃去。阵法之中融着她的呼唤,那是她最后的期盼。她希望凭着这最后的血脉之情,她的弟弟能破开魔魇,随她回家去。
她隐约看见因受她鲜血滋养,原本灰蒙蒙的下方地界,无数流窜的黑色气泽速度不再那么迅猛。而本就灵力繁盛的地方,魔魇之气更是开始逐渐停滞,融成一团浮在半空。她已经逐渐泛白的面容,浮上一点欣慰之色。
“阙儿——”随着又一声呼唤,她忍过神泽之灵上寒气侵体的苦痛,合目凝神,逼出体内更多的鲜血于十指尖,双手间五芒星血色光芒大盛,一层叠一层笼罩四野。然而,魔魇之气虽不再蔓延,却丝毫未见相阙身影。
已到达大宇双穹的殿门前,许是她体内灵力的消耗,掌中阵图已经黯淡无光,下界之地魔魇之气重新蔓延开来,七海洪泽滔天,八荒草木凋零,四野精灵禽兽不得化形,六合五镜人心剧变,亦生魔魇,丛极渊处渺渺红尘浊气和朗朗神泽仙气即将混成一片……二代正神纷纷施法调伏,已有数位中了魔魇,散了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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