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挨骂没挨够?楚清姿,你真该庆幸你是个女人。”他猛地甩开楚清姿,她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跌撞撞地摔在地上,疼得轻呼了声。
谢淮却全然不在意她的死活,顾自开始收拾手中的东西,把鱼线收回来。
今天让楚清姿扰了兴致,他干脆也不想再钓了。
“因为你看起来像是马上就想死在这一样!”身后忽然传来了楚清姿的声音,“神态低迷,眼神无光,怎么看都像是要寻死,一日心情不好可以解释,可你日日都是如此,盯着荷塘发呆,你敢说你不是想寻死?”
谢淮的身形倏忽僵在原地。
“你推我,恼我,对我说难听的话,都是因为我说中了,你心虚,恼羞成怒觉得自己懦弱见不得人!”
他顿然回过身来,一步步走到地上发着抖的楚清姿身前,缓缓道:“楚清姿,我第一次见这么自信的蠢货,你了解我?跟我熟悉?还是能听见我的心里话?”
被他阴沉的目光看着,楚清姿只觉得悚然,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有没有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你以为我乐意跟你说话?我本来就不想管你,如果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
楚清姿却忽然缄口不语了,只低低地垂着头。
谢淮眼眸微眯,伸出手,只刹?便攥住了她的喉咙,低低道:“信不信,我能在这杀了你,不让任何人知道?就丢在后面?个池塘里,如何?”
他凑近楚清姿苍白的脸,轻轻道:“嗯?这么害怕,不是说我在寻死么,你帮我探探路?”
像楚清姿这样沐浴着阳光雨露长大的名门贵女大小姐,哪怕终其一生她也见不到风雨,不知道一斗米要几钱,不知道养活相府一大家子需要做出多少努力,更不可能知道被人暗杀下毒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死在未名处的恐惧。
娇弱的、让人想摧毁的花。
“你不会杀我。”
楚清姿握着他的手腕,眼眶微红,像是被吓狠了,强忍着泪水说道。
谢淮轻笑了声,毫不留情地说道:“你死也是蠢死的。”
“因为你心软,你狠不下心。”楚清姿明明自己的眼泪都扑朔朔落下来了,却还在说着谢淮:“谢淮,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你不承认。”
钓上来的小鱼,就算扔了,干死,不管它才像是谢淮的做风,可他每次都一条条的扔回去,甚至有一次,她分明听到谢淮低声念叨。
同鱼说话。
“别他妈再咬钩了。”
又可笑,又叫人奇怪,她不由得每次路过此地,都刻意去看一看谢淮有没有和钓上来的鱼说话。
平日里?么冷硬沉默的人,在家塾里没有任何朋友,厌恶所有人的接近,却会对不会说话的动物说话。
谢淮的手虽然掐着她,却没有使力气,只是为了吓唬她。
“如果你想,可以先从改变自己开始,读书,写诗,这样慢慢就会有很多人理解你,敞开心扉接受别人,多交朋友,而不是自己封闭在这里消磨自己的人生。”楚清姿声音软下来,她想,哪怕多说几句,能救个寻死觅活的人也是好事,权当行善了。
她只是可怜他。
独自坐在这里,永远形单影只,好像只一个错眼,他就要消失在世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永安侯的儿子,忠勇义善之后,不该有如此下场。
她只是这样想着,便觉得哪怕挨骂,也要过来多说几句。
谢淮眸光微动,却笑得更讽刺了些,半晌,敛起笑容,淡淡道:“楚清姿,喜欢演救人行善的戏码?好啊,嘴上说?么好听,明天开始在这等着我,做我朋友好不好?”
?声音里明显带着不怀好意,似乎谋划着什么阴谋诡计,他伸出手,手背颇为轻佻地在她脸侧缓缓的划下。
她冷不丁地颤了颤。
“你说得对,我不会杀你,但是折磨你,我有很多法子——比如,我看你这张脸很不顺眼,一刀刀划烂,怎么样?”
意外的,楚清姿没有像谢淮想象中?般被吓哭,却见她咬了咬下唇,反倒猛地朝他怀里扑了过来,?双白皙细弱的手,不管不顾地探向了他的腰间。
谢淮眼睛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低骂了声:“你他妈……”
疯了吗?
下一刻,楚清姿从他腰间拔.出把匕首来,塞进了谢淮的手心,眸光坚定,直直地看着他,道:“给你,划吧。”
谢淮握着?只匕首,久久不能回神。他还以为楚清姿要……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他万分费解,最后吐出来这样一句。
楚清姿毫不示弱地回敬他:“你以为你没病吗?”
她倏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恢复?副高高在上的贵女架势,居高临下地对谢淮道:“我告诉你,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过来跟你钓鱼。”
说完,她一瘸一拐地扶着凉亭的柱子靠近过来,趁谢淮还怔愣着,用力一把将毫无防备的谢淮推倒在?片荷塘里。
他以为楚清姿这样的女子,绝无可能会对他动手,可他当时不知,楚清姿和其他女子不同。她胆子大得很。
霎时间,泥水飞溅,被惊吓到的鲤鱼跃出层层叠叠的荷叶,复又落入波澜遍布的水面中,荡开一圈圈涟漪。
“还给你。”
谢淮头一次?般落魄,浑身沾满了河泥和污水,呆滞地看着楚清姿做完这一切,拍了拍手,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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