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园轻轻笑道:“顾公子是个聪明人,那咱家就开门见山了,”顿了顿,他眸光微沉道,“咱家希望,楚清姿能和世子爷和离,这点,怕是要倚仗你多多帮助。”
顾絮时神色微怔,半晌,哑着嗓子道:“什么意思。”
“楚家丫头不是钟情你么,既然喜欢过,必然不好放下。”李安园长叹了口气道,“可若是顾公子再不愿追回她来,今日,便当咱家什么都没说过。”
顾絮时眼眸微眯,知道这不仅是李安园的意思,怕是也代表了那位的意思,于是,深深吸了口气答道:“他们已成夫妻,我又能如何。”
“夫妻怎么了,”李安园淡淡道,“和离后,楚清姿除你之外,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
说罢,他笑道:“咱家言尽于此,至于皇后表侄这身份,顾公子放心收着,掩盖好你罪臣之子的身份,别早早被人揭了短踢下台去,皇上留着你有重用呢。”
听到罪臣之子四个字,顾絮时浑身震颤,握紧了拳头,俯身道:“是,絮时铭记在心。”
皇帝什么都知道,他早知道罪臣顾家,也知道顾絮时,只是十三年来,终于觉得顾家有些用处了。
顾絮时看着李安园的背影,嗤笑了声。
楚清姿迟早会回来的,这是大势所趋,谢淮不论前世今生,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向来只信奉一条路走到黑,从不会回头,更不会后悔。
*
马蹄声阵阵,车上安静无比,楚清姿仍埋头苦想着下毒之人的身份,肩膀上却忽然一沉。
“世子......”楚清姿无奈地推了推肩上的脑袋,低声道:“就快到了。”
怎么回事,那酒里的毒有这么强么?谢淮都这样整整一路了。
谢淮边闭目养神,边淡淡道:“头疼,靠会怎么了?”
你说呢?
楚清姿暗暗咬牙,忍下了心头异样的感觉,虽然他们明面上是夫妻,但很少如此亲近过,可谓是只比相互利用稍稍好一点罢了,勉强相敬如宾。
于是,她只是笑着道:“没事,世子靠吧。”
顿了顿,空气陷入寂静。
“你嫁给别人,也会这样吗?”
谢淮忽然开口,声音毫无波澜,以至于楚清姿分辨不出来他究竟是在头痛欲裂,还是装出这副样子来。
她不明所以地道:“我什么样了?”
谢淮忽然起身,伸手将马车帘掀开,深吸了口车外入夜的冷气清醒头脑,复又坐回来道:“你跟别人成亲,也这副模样?”
楚清姿满头雾水,不明白人中了毒为什么会有两种状况,分明她中毒时就不会这么多话。顿了顿,她还是勉强附和着笑道:“世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真奇怪。她总是搞不懂谢淮。
“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规规矩矩,还是只对我这样?”谢淮眸光沉沉的,看向楚清姿,“以前你不叫我世子,也不叫我小侯爷。 ” 以往的楚清姿,每次被谢淮惹怒,或者气哭,都会恼怒地直呼其名喊他谢淮。可不知为何,自从楚清姿被退婚后,谢淮每次见她,她都循规蹈矩地喊他世子。
楚清姿愣了愣,没想到他竟然是说这件事,低声解释道:“可那是幼时的事,长大后,总不能再那般无礼了。”
谢淮忽然靠近了些,撑着椅背,本就高大些的身形,瞬间让车厢都跟着更逼仄了些,他直勾勾地看她,道:“ 可你对顾絮时不这样。”
天知道他今日看到顾絮时将楚清姿揽在怀里时,用了多少力气才忍下来心头滚滚杀意。
话音一落,楚清姿的眸光微暗下去,低声道:“你不问,我以为你不在意。我跟他从今往后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早知道谢淮会因此事发火,没想到他忍了一路,在马车里独自两人时才开口。
谢淮淡淡道:“我没问你跟他有什么,我问你为什么这么规矩。”
“规矩不好吗?” 楚清姿反问道。
在顾家时,她唯一一次登堂入室,就是新婚日给顾老夫人敬茶那天。
她因腿疾不能下跪敬茶,被顾老夫人一阵冷嘲热讽。
“丞相府里的贵女,瞧着还没平常百姓家的有教养。”
“怎么,给婆婆敬茶都不会?”
“絮时,看看你娶的好媳妇,怕是顾家容不下这么尊贵的人儿。”
向来以京城贵女自居的楚清姿,生平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没教养,不懂规矩。
那时顾絮时说了什么,顾絮时只淡淡瞥她一眼,说道:“她向来如此,平日里也不大规矩的。”
他说的不大规矩,指的是楚清姿从来不知廉耻地往上贴去,指的是楚清姿对他太过亲密,整日跟在他身后喊他絮时,喊他的表字。
是了,从那后,楚清姿便学乖了。
她规规矩矩地喊他顾公子。
她克己复礼,安常守分,严守着自己的一切,不要放任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 再难,再疼,再不愉快的时候,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谢淮现在反倒质问她,为什么守规矩。
她不觉得哪里有错,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活着。
楚清姿强忍着翻腾上来的往世记忆,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日我确实多跟世子开了些玩笑,多有冒犯,以后我会端正自己......”
倏忽间,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脸,将楚清姿未说完的话硬生生给噎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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