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红蕖站在林青筠身后,听了这话,下意识就要踮起脚尖拒绝她,被林青筠抬手拦住了:“瓦达殿下初来,怕是对大周不甚了解,臣出身低微,到平城的时日也不多,委实对平城不熟悉,若是殿下来了兴致想逛逛平城,礼部自会有相应的官员来陪同。”
瓦达轻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
景云显然并未因着她这一出而有所动容。
眼神黯淡了一瞬,瓦达顿时便失了兴致,对着林青筠点头示意,道一声知晓了便转身进了驿馆。
袅娜的细腰款款。
孟红蕖下意识偷偷看了一眼林青筠。
他不知何时低垂着眉目,深邃的眼底只映着她一个人的影子。
倒没同她料想那般盯着瓦达。
她别开眼。
心底偷偷生出的几丝喜悦很快便跃动到了弯弯的眉眼上。
李祺终是再忍不住了,肃着一张脸:“到底还是两国邦交的场合,日后林侍郎还是要更庄重些为好。”
话是对着林青筠说的,眼神却是一直望着身后的孟红蕖。
“是,青筠谨遵尚书教诲。”
林青筠语气还算得上是恭敬,李祺的面色总算是缓和了些。
孟红蕖却嫌弃地对着李祺撇了撇嘴。
见那几个西晋的官员都跟在瓦达身后陆陆续续进了驿馆,再无旁的人在场,她将头上的帷帽摘下,踮起脚尖扯着林青筠的衣领便亲了上去。
似是为了故意气李祺,她唇上多用了点力,刚好留了些口脂在男子的唇角上。
亲完了人,她这才转过身子从林青筠身后上前,脸上扯出一个灿烂的笑:“见过李尚书。”
李祺早在她踮脚之时便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背过身去了,这会儿听了孟红蕖的话,不情不愿地回身:“老臣见过昌平殿下。”
甫一对上孟红蕖脸上得意洋洋的笑,他捂着胸口差点没背过气去。
林青筠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一时也只能无奈抚额。
驿馆里。
给瓦达一行备的房间前几天就打扫好了,侍女很快将随行带过来的行李收拾好。
瓦达进了房间,但仍不要侍女靠近自己。
她半倚在房内的美人榻上,半掀开眼皮冷冷扫了一眼低头跪在门口不远处的侍女:“叫景云过来,除了他我谁也不见。”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了沉稳熟悉的脚步声,瓦达莫名有些心虚,说话的声儿也低了些。
她忙起身下榻迎了过去:“这侍女瞧着眼生,不如之前的人伺候得好。”
启程往大周来的时候,她身旁伺候的人就全都被景云换掉了。
景云抬手熟练地替瓦达解去了她的外衫:“左右我们已到了大周,这儿可不是西晋,殿下的那些乖张的脾性,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他脸上没了方才对着李祺等人时的笑意,语气冰冷:“殿下可切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您要和亲的对象可是大周的皇室,言行举止,每一步皆不能出了差错。”
他指的是她方才对林青筠说的那些话。
“西晋唯一的一位皇子已死,您作为他唯一的胞妹,当以西晋黎民百姓为先。”
这样的话,打从她知晓了自己要来大周和亲时起,就一直听到了现在。
瓦达神色倏然间便冷了下来,她一把夺过景云手里的外衫,无声冷笑。
“景大臣放心,本宫的兄长不过是个通敌叛国人人喊打的卖国贼,还是父皇怜悯才留了本宫一条性命,我自是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景云听着她的话,脸色变得铁青。
瓦达不再看他:“我倦了,景大臣先出去吧。”
景云也不多说,沉着脸利落地转身就要推门离开。
还是瓦达先忍不住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景大臣如今也已到了弱冠之年,不知心里可曾装过什么人,日后我也可向父皇书信一封,以报景大臣一路劳心劳力护送本宫到大周的人情。”
“景云心里除了已逝的亲人,再没装过旁的人,公主不必为此多费心。”
未有片刻犹豫,景云出声回她,语气冰冷,脚步未停,很快便离开了,背影不带一丝眷恋。
瓦达拧眉将手里的外衫扔到地上,有些懊丧地抱头蹲到了地上。
第一次见到林青筠时,她便觉得他同景云有些像,眸子里都含着冰,疏离不可接近。
如今她才发现她错得离谱。
林青筠心里有软肋,而景云心里什么都没有。
他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庞唯一一次有所松动,是在听了她恳切地同他道了自己的心意后。
他面上是不加掩饰的讥讽的笑:“殿下凭什么认为,我会爱上自己仇人的妹妹?”
她那时才知道,他的父母,皆是因着她的兄长,死在了战场上。
有浑圆的泪珠从俏丽的眼尾溢出,划过如玉般的面颊,无声滴到地上那团凌乱的外衫上,砸碎,而后湮灭。
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瓦达抹了一把泪,瓮声问道:“何事?”
侍女的声音小声从门外传了进来:“……禀殿下,是景大人让奴婢过来的……”
听到景云的名字,瓦达吸了吸鼻子,面色有片刻怔忪。
心里突然又横生了一丝隐隐的期待。
或许,他也并非那么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