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蕊再次醒来时,只见文茵与阿绫趴在床榻边眼眶通红。
“夫人,您终于醒了!”
见她睁眼,两个丫头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再次聚集了水汽。
奚蕊摁住泛痛的头,拧眉开口:“我睡了多久?”
“回夫人,您已经睡了整整一日了。”
闻言,她视线朝外看去,果然见着毫无光亮,而今日她最后的意识存在时,分明还是晨间。
“可有公爷的消息了?”她问。
阿绫:“夫人莫急,应风说公爷还有几日便会回来......”
“嗯。”奚蕊手臂后撑着想要坐起来,文茵与阿绫见状立马上前来扶她。
“诏狱那边......可有消息?”
语落,文茵满眼为难:“夫人......”
只此反应,奚蕊便明白是何结果。
诏狱是由陛下直接掌管的刑狱,又怎能那般轻易就能买通人进去探查?
奚蕊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拢在袖中的手掌紧攥成拳,她闭了闭眼:“......你们下去吧。”
“夫人......”
“我想一个人静静。”
文茵与阿绫还想说什么,可见着她双臂环腿,将脑袋埋在臂弯的模样,终究是为她搭上了外衫,然后退了下去。
室内恢复静谧,奚蕊没有点灯,只剩围在床边的炭火发出微光,时不时地爆出丝丝微响。
不过短短几日,她竟觉得好像过了两年那般疲倦,诸多杂事纷乱而来,她的心一次次沉下,又一次次被迫提起面对。
此时的黑暗包裹通身,可却奚蕊感觉到了片刻的喘息。
可回想着这些时日的经历她又觉浑身冰冷,似乎无论燃了多少炭火都无法捂暖自己的身子。
她无数次地想要不管不顾地奔到诏狱去看看爹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也想冲入宫中去求陛下放了爹爹。
可理智告诉她不能。
如今的她不仅仅是奚蕊,还是辅国公夫人,亦是大理寺卿之女,她身处于混沌中心,一言一行稍有不慎所牵连的便是两家人。
她不能......
不能......
可是——
奚蕊痛苦地揪上衣领,窒息的闷痛传至四肢百骇,让她几欲无法呼吸。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阵阵急切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马儿骤停的嘶鸣。
大门被推开的声响使得奚蕊倏然惊醒。
意识到大概是谁回来了,她一把掀开被子推开门板,连滑落的披风都没来得及捡便直直朝外奔去。
大雪飘散交织在如潭夜色之中,劲风呼啸在虚空里奏唱出深渊轰鸣。
奚蕊手撑在双膝上喘气抬眸,只见在着黑与白的疯狂交融中,男子身着玄色大氅如山崖屹立,如长松挺身。
祁朔瞧着突然出现的她脚步下意识顿住,不待他开口,便见那她猛地朝自己跑来。
只穿了身素白中衣的女子身形单薄如纸,像是融入于这漫天大雪中的万分之一,他张开双臂在她近在咫尺之时将人稳稳搂入怀中。
熟悉的气息伴随着霜雪的冷冽缠绕通身,只此一瞬,奚蕊觉得自己委屈得不得了。
“你终于回来了——”
她紧搂住祁朔精壮的腰身,瘦小的身子一颤一颤,沉浸在悲痛交加思绪中的她并未察觉到眼前之人因着她方才的冲撞后退了半步,以及那掩盖在隐秘处微白的嘴唇。
“穿这么少就跑出来?”
祁朔紧蹙着眉,回搂着她的细腰,与此同时解下身上的大氅搭上她的肩膀,又拢紧。
分明在前几日都能压抑的心酸与涩然突然像是被打开了闸门,如洪水没顶,奚蕊根本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小姑娘隐忍的啜泣传到耳畔,感受到胸口润湿了一片,祁朔胸腔收紧,他不再停留,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移向室内。
奚蕊被他塞到被子里,只堪堪露出了个脑袋。
通过方才一番发泄,她早已恢复了差不多的理智,嫩白的手指微揪着锦被边缘,哭红了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夫君......”
她又压着嗓音唤了一声,听在祁朔耳边,心已然软了大半。
“事出突然,未能和你言明,是我抱歉。”他低叹,敛下的眼里尽是怜惜,“岳父现下已然脱离危险,无需担忧。”
听闻她知晓了这件事,祁朔再未有半刻停留,因为怕她胡思乱想,便连夜快马加鞭,又在入京之时遣人将解药送去了诏狱,自己则径直回了府。
“你信我吗?”
不过是短短的两句话,却让奚蕊的眼眶中再次滢聚了泪花。
她别过脸,胸腔翻涌着道不明的情绪,可那悬了数日的心却在见到他的刹那彻底放了下来。
“我自是信你的。”
她试图坐起身,手背抹了把眼泪,任由着他给自己套上外衫,透过烛光这才发觉了他眼角眉梢间隐约的疲倦,心又揪了起来。
微凉的手掌覆上他的侧脸,她抿抿唇又道,“......你是不是很累?”
祁朔心口微动,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摇头:“无碍。”
其实本有倦怠,可在见到她的顷刻却全然消散,‘我信你’这几个字于他而言是这忙碌奔波半月中最好的慰藉。
奚蕊鼻尖一酸,身子前倾,再次扑到他怀中,双臂搂着他的脖子,闭了闭眼,贪婪地汲取着属于他清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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