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城郊的一处客栈。”
听言奚蕊眉头拧得像麻花。
旁的人来京都若是有些亲戚不说上赶着去,总是也会稍稍寻些帮衬,怎得到了崔家这边便是避之不及?
更何况崔家人待她极好,无论如何他们来了京都,她也是不能让他们住在那种地界的。
思及此,她起了身:“文茵备车。”
“夫人您这是......?”
“去城郊。”
......
南平王身为当今圣上之皇叔,陛下对此番归京极为重视,并派遣迎接使去城门之外接洗风尘。
而萧凌早在数日之前便亲自请命作为使者,在南平王归京车队距京都百里之外就起了程。
安阳候府。
北风吹打着窗台伶仃,女子清雅的低音顺着朔风飘散:“春月。”
“世子还没回来吗?”
春月咬着唇看着自己世子妃毫无血色的侧脸,心中为难与担忧交织。
自上次世子与世子妃不知因何不欢而散之后,世子妃便一直是这样郁郁寡欢,终日不见笑颜的模样。
“世子妃忘了,世子爷去迎南平王,哪有这样快便回来?”
是啊,离京都还有百里地他便去了,这一路上风雪交织走走停停,待到回京,也不知还要耗上几日。
江予沐低敛着眸扯动了下唇角,交叠于小腹的手掌收拢,一双剪水秋瞳中此时黯淡无光。
她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当这一日真的来临时却发现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她不断暗示自己他不过是和平常一样,外出处理公务要离开三五日,很快就能回来,可越是这样逼迫自己去想,那心中的压抑与窒息便愈发强烈。
他定是见到了南平郡主吧?
他们会谈些什么呢?
是述说这分别十年来的日日夜夜?亦或是再续先前阴差阳错的遗憾......?
“世子妃!”见她突然拧眉弯腰,春月大骇上前。
江予沐捂着小腹喘了几口气,脸色更是煞白了几分。
“......我没事。”她推开春月,自顾自地想要起身,可终究是颤巍了两下,依着春月扶起才能站稳。
“世子妃,奴婢去请医师......”
“不必了。”
小腹中方才的抽痛逐渐平缓,江予沐缓缓站直了身,又往外走了几步,冷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云鬓雾鬟中染尽苍白又破碎的美。
“世子妃,您的这一胎本就不算安稳,还是需要仔细着身子。”
春月知晓自家世子妃若真是执拗起来也是无人能劝,虽满目担忧却也只能持着披风为她披上。
江予沐就这样瞧着外面的风起叶落,出神了不知多久。
忽然天空飘下来簌簌白雪,她缓缓伸出右手,见着那一抹鹅毛状的丝绒落于手心又瞬间消融。
不知怎得,她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像如此。
江予沐其实很羡慕奚蕊,想当初她为了拒婚都可以做到以自己的名节为代价终身不嫁也不从,而分明二人年纪相差无几,自己的心境却没有她半分朝气与果决。
她也憎恨于自己的优柔寡断,明明只需要好好做萧凌的世子妃,相夫教子便够,可不知在何时开始,竟想要奢望更多。
只是奢望终究只是奢望,她不能激怒他,也不敢激怒他。
毕竟......她如今能倚仗的,也只有他了。
可......
“春月,备车。”
“世子妃您是要去......”
“去城门。”
江予沐转过身,不再看外边的雪。
拳头攥紧再松开,她吐了口浊气,又闭了闭眼。
她只去瞧一瞧,远远的瞧一瞧,就好。
*
奚蕊在城东那家破败不堪的客栈下房遇上崔家人时只觉得满目心酸。
这才知晓他们来京都的路上被人顺走了钱财,不得已只能变卖了身上的值钱物件才得以有个落脚之地。
奚蕊不知晓他们究竟和爹爹有何恩怨,甚至于到这种地步也不肯去找奚府半分,但她肯定是不能让他们就这样住在这里的。
于是经过几番说服劝慰,半推半就地终于将他们带上了回国公府的马车。
“蕊蕊,我们这等出身乡下的百姓如何能住这......这等高贵府邸?”
刚下马车,大舅舅崔平便将眉头拧得极深,说什么也不肯往内走半步,而跟在后面的大表哥崔越和大表嫂更是面面相觑。
奚蕊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宽慰道:“大舅舅,大表哥,大表嫂,你们莫要担忧,国公府人烟稀少,却又厢房极多,放着也是浪费,在你们找到新住所时暂住几日也无妨。”
“可......”
见崔平还要说什么,奚蕊打断了他:“再者,我夫君人很好,不过就借住几日,他不会说什么的!”
许是她的话说得太有感染力,崔平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却在抬头的瞬间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挺拔男子。
呼吸瞬间停滞,那深邃且锐利的目光直逼而来,与之前在丹阳县的匆匆一瞥如出一辙。
“国......国公大人......”
崔平吞吞吐吐地开口,连带着身后的崔越和大表嫂都白了脸,差点就跪了下来。
倒是奚蕊神色无波地啊了一声,随即转过身轻笑着朝祁朔挥了挥手。
“夫君,这是我丹阳县的大舅舅大表哥还有大表嫂,他们在府中借住几日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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