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疾走两步,不动声色地拦在青嬷嬷身前,状似惊喜道:“奶奶怎知蕊蕊最近没有零花?”
那画师伸在半空的手尴尬地放下,他轻咳两声:“这便是奚大人的嫡女吧。”
奚奶奶并没察觉到什么不妥:“蕊蕊,快见过司马大人,这可是宫廷御用画师。”
被点到名奚蕊转过身乖巧地行了个礼:“小女子奚蕊见过司马大人。”
司马秦风摸了摸胡子,眼神瞥了眼被她挡住的那盒银钱:“小姐生得如此貌美,若能稍加点缀定能入贵人的眼。”
他说得隐晦,但在场之人皆知‘贵人’是谁,也知这点缀实则所指。
月姨娘首先反应过来,她朝奚奶奶唤了声:“娘,您看......”
奚奶奶这才想起那盒银饰还未送去:“蕊蕊,司马大人从宫中前来路程辛苦,这是给大人的一点心意。”
闻言奚蕊瞪大了眼睛,天真歪头:“司马大人这样厉害的画师朝廷竟是未发俸禄吗?”
“......”
室内诡异地安静,奚蕊再次无邪地添油加醋:“如若不然为何要我们府给予银钱?”
司马秦风这辈子没见过这般不上道的世家小姐。
“小小姐说的是,老太太这些老夫可不能收。”
他表面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那隐藏在袖中的拳早已攥紧,并暗自记下要画得草些。
奚奶奶有些为难:“这......”
“奶奶不若把这些给蕊蕊吧,蕊蕊前几日买那山榴花胭脂花了不少银子,现下连只口脂都买不起了呢。”奚蕊眨巴眨巴眼睛,语气轻软。
来看戏的奚灵无语撇嘴。
她是庶女自是没有绘仕女图的资格,奈何被月姨娘叫来让她多认识认识宫里的人或许以后有好出路才勉强坐上一坐。
但她现在又觉得奚蕊十分不顺眼了,惯会撒娇装乖:“五妹妹......”
只是她的阴阳怪气还未成句,奚蕊便将目光扫来,并掩盖在袖子下方对她比了个三七的手势。
“......”
三七分。
奚灵将话咽回肚子里,也比划了一下:“......”
四六分。
奚蕊眉心一跳,奚灵便要开口:“......”
“!”
成交。
二人的私下交锋不过转瞬,奚奶奶见状也觉着拿出来的东西再收回去委实不好,随即便依了奚蕊。
司马秦风已然快要气笑,但想到自己作为首席御用画师不可轻易喜怒于色,当下便道:“老夫待会还要去城南安阳侯府为郡主画像,还请小姐快些准备。”
“无需准备,现在便可。”
月姨娘看了看她那身甚至还沾染了脂粉的袖摆蹙眉:“蕊蕊,你要不还是去换身衣裳吧?”
奚蕊轻松一笑,随手拍了两下:“不用麻烦了,司马大人请吧?”
“......”
这是司马秦风上职以来绘地最快的一副仕女图。
他懒得花费心思,奚蕊也不愿多坐一刻,两人竟配合地十分默契。
待人走后奚奶奶将奚蕊留住,这一番思索,她自然明白了方才奚蕊所行何意。
“蕊蕊,你方才可是故意的?”
奚蕊神情微僵:“我......我只是.......”
“行了我知道了。”奚奶奶摆摆手,并没过多为难,只是叹了口气,“那宫中确实也不是什么好去处,绘得丑些也不甚重要。”
她抿唇不语。
奚奶奶缄默许久:“你同奶奶说实话,当真那般心悦祁公爷?”
“若真如此,我们奚家也未尝不可同其议亲。”
奚蕊眼皮微抽:“......其实也没那么心悦。”
......
奚奶奶不过是随口问上几句,她含糊几句便也应付了过去,目送着月姨娘扶着奚奶奶离去的背影,奚灵去而复返。
“这是你的。”奚蕊将阿绫方才分好的一份递给她。
奚灵难得没和她互呛,疑惑道:“你当真不想入宫?”
“还想着祁公爷呢?”
“四姐姐都没嫁,我这做妹妹的还得缓一缓。”
“......”
算了。
奚蕊笑看她愤愤出门,心情颇好的将剩下的银两收了起来。
说起来她和奚灵在嫁人这方面实在很像,不过她不想嫁是因为本身不想成婚。
而奚灵......约莫是没等到想成婚之人提亲吧?
思及此处奚蕊竟还有些羡慕她这庶女身份。
若自己也是庶女,应当没有那么多想要攀亲的官家子弟,倒也能清净不少。
*
勤政殿内,裴云昭随意翻看了桌案的折子,除了要紧政事,竟都是奚、章两家的互呛折子。
又想到前几日上朝时奚广平骂人于无形的言语,他轻笑感叹:“朕没想到向来沉稳的大理寺卿竟能因此一事和多年同窗翻了脸。”
奚广平与吏部尚书算是同年入仕。
顿了顿他将目光投向坐于下首的祁朔,又言:“通州筑桥官银一事......”
“谨川南下通州已将涉事官员羁押。”祁朔淡然道。
谨川是季北庭的字。
闻言裴云昭点了点头,有祁朔这句话他心下稍松。
季北庭作为工部主事理应管辖筑桥事宜,派他前去暗查最好不过。
他登基不过三年,朝政未稳,许多事情并不能得心应手,因此才将祁朔匆忙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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