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音音觉得许云海要出去做事情就是好的,不管做的是什么,都得支持。
她问了一嘴,坐在炕沿上,专心致志地看着许云海。
“对缝就是……”被她看了一眼,许云海有点忘词,想了想才又继续,“比方说,张三想买这个东西,可是找不着卖家,李四想卖这个东西,可是找不到好买家。我既认识张三又认识李四,把这买卖做成了,在中间吃点份子。”
赵音音听明白了:“这个事儿挺好的,我看你之前在厂子里人脉也不错,倒是有基础。”
不过,对缝肯定要两边卖好的。她有点担心,许云海这个读书人,因为要脸面才不坐着轮椅回厂子里工作,他能做得了吗?
许云海看出了赵音音的怀疑,有点自嘲地笑道:“那天姑姥说了我一通,我也想明白了,我有什么好丢人的?为啥死要面子不放呢?搞这个对缝,我就是为了豁出脸去——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干啥活都不丢人,在家待着才丢人呢!你说是不是?”
赵音音挺为他高兴的——过了这么久,两个人平时相处也像是好朋友了。
“对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的想法,“你看伊伊这么厉害,是不是得给她找个老师教一教?”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老师可不好找……”
现在别提美术老师了,就是老师都不多。动乱刚刚过去,大家做起什么事情来也小心翼翼的,请老师是个比较有难度的事情。
“先看着,马上就过年了,就算是真的找老师也没有大过年去找的理儿,”赵音音起身去准备洗头发,叮嘱许云海,“一会儿记得洗个头擦擦身上,我给你打水。等到年三十就不兴做这些了!”
“我自己来就行,你也累了一天了,几个孩子洗头我也能照顾到,我就是坐个轮椅,又不是真的残废了。”
赵音音抿嘴一笑,也不跟他争。
她打发几个孩子找许云海洗头,自己解开一把到臀部的长发,慢慢拿梳子通开。
钱老太太过来:“来,姑姥给你洗头。”
“我都多大了……”
赵音音到底没犟过姑姥,躺在炕上,头从炕沿垂下来,让姑姥给她洗头发。
“我们家大宝贝这头发多好!又黑又亮,这么一大把。”
多大的孩子,都是老人嘴里的大宝贝,赵音音一边有点不好意思,一边又忍不住撒娇:“要是姑姥回回都给我洗头就好了。”
“给你洗!你要是好意思啊,洗澡我都给你洗!”钱老太太手上沾水在她脸上画了一道,“这些天可给我们家音音累着了。”
“还行,”瞧着屋里头没人,赵音音眨了眨眼睛,偷偷小声跟她姑姥说,“姑姥,你看我做那些褥子,挣了一千块钱呢!”
“哎哟!”钱老太太正经吃了一惊,“这老些钱?哎我大宝贝可太能耐了!”
“姑姥,我都多大了,还叫大宝贝,”赵音音脸有点红,“那还有仨小的呢。”
“都是大宝贝!”钱老太太乐呵呵地,又嘱咐赵音音,“我跟你说啊,财不露白,你自己藏好了!”
“我都存起来了!”
钱老太太细致地给赵音音洗干净头发,又绞了几把,拿大毛巾给她包上。
“姑姥,我也给你洗!”
钱老太太头发稀疏,就没留长,洗干净擦干,几个小孩儿也都头上包个毛巾进来了。
看着几个小孩爬上炕都巴巴儿地看着自己,赵音音想起来了,答应了给人家吃的萨其马还没给呢!
她赶紧下地,一人分了一块,又兑了一大缸子水:“来吧,都吃完喝点水,然后再刷牙。”
连钱老太太也跟着吃了一块,哪怕刷了牙,甜滋滋的味道也仿佛一直渗进梦里头去。
第二天一早,莎莎睡醒了就嚷嚷:“我昨天梦见我自己吃了十个萨其马!”
小宝如今已经不拿自己当“老许家的独苗苗”,也不跟莎莎伊伊抢吃的,可是还习惯性地跟二姐打嘴仗。
“你做梦怎么就知道吃萨其马,我要是做梦,肯定吃一盘子腊肠!然后再吃萨其马!”
赵音音没好意思戳破这两个五十步笑百步的小孩儿:“今天别吃萨其马了,今天有的是好玩意儿吃!”
丸子昨天就吃了不少,赵音音把剩下的都摆出来,随时拿着吃。
年三十这天,按照本地风俗,下午吃年饭,十二点吃饺子,就这两顿饭。不过,大过年的零食总不少,肯定饿不着孩子就是了。
家里头的鞭炮要年饭之前放一次,吃饺子时候放一次,不过还是给几个小孩买了零碎的小鞭拿着玩。
莎莎才是那个胆子最大的,她缠着赵音音给她买二踢脚玩,可把赵音音吓了一跳。
“不行!那个崩了你怎么办?”
莎莎有点遗憾,不过马上就被别的吸引了注意力,跑出去一起看张家老大爬房顶上调整天线。
这年头的电视,基本上用的都是自己做的土天线。张家老大趴在房顶上,齐大嫂站在门口当传话筒,张组长在屋里调电视。
齐大嫂喊一句“再转一转”,爬在天线杆上的张家老大就转一转土天线,屋里头的张组长看效果。
“再转转!”
“还得转!”
家属院里的小孩都一窝蜂地站在下面看着张家老大傻乐,张家老大黑着一张脸:“我说爹啊,你啥时候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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