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多年来都不曾想得起从前的事,以及每到夏日都会生一场病……这些可能都跟曾经那年夏天的那场洪水有关。
她心里有一块阴影在,越在意什么,就越想不起什么。越想拼命得到什么,就越什么都得不到。
而夏日时的那场病,也是心病。她身子明明是好的,可就是绵软无力,下不来床,甚至喘不上气儿。
徐夫人真的太想记起从前了。
哪怕知道记起来后可能会伤心,会难过,会有对已逝之人的愧疚。但即便再痛苦,她也不希望自己往后的人生都有那一大块的空白在。
更何况,那里还有很多她同女儿的回忆。
徐夫人想着,或许多和女儿处处,说不定就能记起从前来。
颜熙能明白母亲的心意,她不忍心拒绝,于是便点头应下道:“好。”
徐夫人更高兴了。
徐夫人在颜熙这边会有些小心翼翼在,她会时刻顾及着女儿的想法和情绪。可能也是能感觉到女儿对她还心存隔阂,母女之间并未能真正交心,甚至,她如今同女儿的感情都比不上卫夫人。
所以,既此番来意说明,且也得到了回应,徐夫人便识趣的起身告别。
“娘知道你忙,所以娘不耽误你了,娘先回去。”高高兴兴起身后,徐夫人又关心女儿,“进了宫后伴在太后身边也不要害怕,你要相信,有娘在,娘会保护你的。”
年幼时,娘还在身边的时候,她也常说这样的话。娘总说熙儿别怕,有爹爹娘亲在,会让她做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宝贝。
颜熙眼眶有些酸涩,但她忍住了。
颜熙也起身,亲自送她到了门口。然后伫立在门前看着,直到徐夫人上了马车,又冲她挥手,然后徐家的马车缓缓驶离后,她才重又冷静下来。
娘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娘了,她也不再是爹爹的妻子,她是人家的了。
朱漆铜环的两扇门一点点阖上,颜熙身影也消失不见。一扇门,隔开了母女二人。
*
自那次被魏珩来警告过后,谢端嬅便没再踏出过自己院子半步。
关了些日子,谢槐见妹妹不哭不闹的,每日都只老实又安静的呆在屋内,谢槐身为兄长不免也心疼她。想着,若是当年先太子府没倒,如今他的妹妹,他们谢氏一门的嫡支嫡出长女,又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若先太子府还在,妹妹如今便就是东宫的太子妃。
那日是被魏珩吓着了,所以当时谢槐一个劲只觉得是妹妹的错,她不该心存妄念,去高攀魏家。可如今,逐渐冷静下来后,谢槐不免觉得自己妹妹也并没有什么错。
尤其是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魏家世子魏珩相中了一个商户女,要娶其为妻,魏家父子二人正为此闹得难堪。
谢槐不免心中更不好受。
难道,他的妹妹,他们谢家的嫡长女,还比不上一介商户女吗?
魏珩那日闹那样一出,难道就没奚落之意吗?
他妹妹虽年纪大了,但到底也是谢家千娇万贵精养出来的,外头也不乏勋贵世家抢着要娶他妹妹回家做正妻。可如今,魏珩却是这样不给脸面。
但谢槐生性胆小,又极怕惹事。所以即便如今心中有对魏珩的怨,但他也不敢如何,只能是把对魏珩的这份怨,全都转换成了对妹妹的爱。
所以思来想去几日后,谢槐亲去了谢端嬅那儿。
谢端嬅似是并没被那日魏珩的“奚落”给伤到,她一个人呆着不出门,日子也照样过得松快。
见兄长来,她也还如平常一样,就像是忘了兄长禁她的足一样。
谢端嬅越是如此,谢槐便越是心存愧疚。
“嬅儿,如今天气凉快了,你也别总闷家里呆着。再有几日便是秋猎,你到时候随哥哥一道去猎苑吧。”谢槐希望妹妹能去,他们谢家的嫡长女,哪怕年纪大了,走出去也是门面。
兄妹二人这会儿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谢端嬅正执壶亲手为兄长倒茶。闻声,她动作略有一滞,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
可以说兄长今日到她这儿来,同她说这些,凭她对兄长的了解,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原也想好了,若是预判错了,兄长没来找她说要带她去猎苑,她也是要寻个借口和由头去找兄长的。
但如今,既是兄长寻来,自是省了她不少麻烦。
谢端嬅闻声不喜不悲,她仍冷静着,只是说:“我去好吗?我如今在京中,怕已经是一个笑话了。”大龄未嫁,多家登门提亲她都婉拒,怕早在外面勋贵世家中落得个眼高手低命比纸薄的名声了。
谢槐道:“你怎么会是笑话?你是我们谢家的嫡长女!谢家如今是式微了,但你却是在谢家还鼎盛时被教养出来的,谁敢笑话你。”
谢端嬅知道兄长压力大,肩上肩负着中兴谢家的大任,他怎么可能压力不大。
所以见兄长急了,谢端嬅安抚道:“哥哥别急,我答应你就是了。”她始终都很平和,似是早已不会喜怒了般,她平静道,“哥哥放心,我自是不会丢了谢氏一门的脸的。”
谢槐闻声点头,说了句“这才是我们谢家的女儿”后,不免也仍操着心,他始终是在意着妹妹的婚嫁问题的。
想了想别的登门提亲的人家都被她一一拒绝,又想到那日魏珩说的话,谢槐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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