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候想不明白,人和人的差距,怎么比人和猪都大。
当然,听不懂可能是因为注意力没法集中。
因为柏杨总是来蹭课,他是数学能参加竞赛的人,居然也要过来凑热闹。
柏杨总是一点就通,廖云丞也循循善诱,给他从三角函数一路讲到傅里叶级数和拉普拉斯变换。
相较之下,童念像个只会摇头的傻子。
那时她也不知道那种朦胧的感觉是暗恋,只知道让廖云丞发现她居然这么笨,是蒙着被子哭一夜都缓不过来的。
路晓芳还在等她的答复,童念坐正身体,眨了眨眼,假装回忆了下,云淡风轻地说:
“好像有点印象。”
柏杨抿着嘴唇憋住笑,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
“就只是有点印象吗?”
童念瞪着他,他毫不畏惧地瞪回来,还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要不怎么说柏杨是条狗。
她和廖云丞谈过恋爱这个事,童志国和路晓芳不知道,但是柏杨知道。
廖云丞当时是想公开的,童念没让,感觉童志国一定大棒子把廖云丞打出去。
毕竟送她到华港大学人文学院报到那天,童志国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学习,不要谈恋爱。
大一寒假那会儿两人刚确定关系,廖云丞送她回家,接着要回新京他父亲的公司做一个项目,两人要等开学才能见。
热恋期的小女生哪受得了分开这么久,趁着路口没人的时候,她跳起来挂在廖云丞脖子上,狠狠亲了他一口。
就这倒霉的一下,被恰巧路过的柏杨拿手机拍下来了。
当年手机的像素不高,加上路灯的光线昏黄,那张照片只能看到廖云丞的后脑勺,但是能清清楚楚看到她毫不矜持的样子。
柏杨拿着这个照片,要挟她把方圆十里新开的饭店吃了个遍,花光了她攒十好几年的压岁钱。
那时他就是这个眼神,想让我保守秘密?那我要吃穷你。
两人明争暗扛的时候,路晓芳拨了视频电话。
童念凑上去一看,头像正是廖云丞那个大红色的【喜?爱】。
上次人家撤回两张照片,她就得发个语音过去问问。
现在的老人家,真不懂什么叫边界感吗?
“妈你也太随意了吧?”
童念扔下筷子,上前夺路晓芳的手机:“这样会打扰人家工作的!”
路晓芳毫不客气地把童念的手挡回来:“当领导的哪有周六晚上工作的!”
不出三秒,视频接通,廖云丞清瘦的面容出现在画面里,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童念偷偷瞥了一眼,他穿了身米白色的棉质宽松T恤,领口洗得有点松,半截锁骨露在外面,头发蓬松地窝在头顶,看上去居家又闲适。
果真没在工作。
“路老师……”
廖云丞率先开口,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还是含着笑意的。
“唉——”
路晓芳应声,转头拍了一把童念的后背:“这孩子,看呆了,都不会叫人,快跟哥哥打招呼。”
路晓芳猛地把童念拉进摄像头里。
廖云丞没有戴眼镜,眼睛清澈明亮,笑容也暖暖的。
他主动说了句:“念念……”
他笑得坦诚,波澜不惊,好像看一个平平无奇的邻家妹妹。
童念嘴角抽搐了一下,哑着嗓子,压低声音说:“哥哥,好久不见。”
“也不是很久吧?”
廖云丞唇角轻扬,脸颊上的酒窝清晰可辨,声音有些低沉。
童念脸色腾地一下红了,以为廖云丞也要把自己推进修罗场,又听见他调侃说:
“不过,念念还是这么乖。”
这话听上去是恭维路晓芳教导有方,但两人心知肚明,这是反讽。
“什么呀,她也就在你面前乖,刚才跟柏杨还差点打起来呢。”
路晓芳笑意吟吟地说:“这俩孩子凑到一桌就掐架,一辈子长不大。”
“柏杨也来了?”廖云丞追问一句。
她看见廖云丞往后靠紧椅背,双手交叉,两个拇指压在一起,似有如无的轻轻绕着。
廖云丞听见柏杨居然有不安的反应?怕警察吗?做亏心事了?
“嗨,好久不见。”
柏杨将下巴抵在童念头顶才露出全脸,刚打了个招呼,被童念一巴掌推出了画面。
路晓芳把手机转向自己,拉着童念的手说:“是这样的,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念念的公司被一家大公司收购了吗,今天才知道就是你们常天实业收购的。你说巧不巧?”
廖云丞看着旁边低头扒饭装鹌鹑的童念,点头:“无巧不成书。”
“我就想着,等你回来了来家里吃顿饭,和念念见个面,她以后在公司里少不得麻烦你照顾。”
童念循声抬头,看着路晓芳,超小声地说:“我不用人照顾,我混得可好了。”
廖云丞听见了她的话,咬了下嘴唇忍住笑,沉声说:
“放心吧路老师,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念念的。”
“嗯,对你我还是很放心的。”路晓芳笑。
“小廖啊,吃过饭了没?”
闷声给童念夹菜的童志国忽然发声。
“童叔叔,还没有。”
廖云丞回答得规矩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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