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锐一见母亲就问:“妈妈,我们去哪儿吃?”
“你想去哪儿?”
“我随便。”
“那就去小姨那儿吧,给她捧个场,她做那个服务员之后我还没去吃过呢!”
路上何萧萧问儿子,“小姨在餐厅干得怎么样?”
“挺好啊!毕竟她那么聪明。”
“你是说你老妈不聪明咯?”
“那你能辅导我做数学题吗?”
“哼哼!没听说餐厅服务员数学必须及格的。”
“重点不是服务员,是聪明不聪明……”
凌瑶端着餐盘穿梭在店堂,看见何萧萧跟何锐一起进来,仿佛看见了一头大象,半张着嘴,发出一声尖笑。
“姐!你总算来啦!我都等你好多天了!”
何萧萧白她一眼,“别装得好像这里的主人一样。”
“你们吃什么?”
何锐说:“米饭!”
何萧萧说:“面条。”
凌瑶一拍桌子,“行啦!等二十分钟!”
她快步走到角落的橱柜前,隔不多久给两人拿来两听雪碧,“我请客!”
何萧萧笑道:“就请两罐雪碧啊?你也太抠了。”
“再加晚饭!你俩今天免单!”
何萧萧说:“跟你开玩笑呢!回头把老板吃穷了,你这服务员也没地方去了。”
凌瑶笑嘻嘻跑开忙去了。
何萧萧把目光投向程添,他始终猫在厨房,像一架机器那样有条不紊地工作。口罩将他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只能看到低垂的眼眸,离得太远,也看不出什么来。何萧萧对他一直没什么印象,存在感太低,她倒是记得花姐,那个热情能干的四川女子。
凌瑶到厨房去取餐,何萧萧注意到她对老板说了句什么,脸上洋溢着明亮的笑容,老板还是老样子,无动于衷似的。
何萧萧不理解凌瑶为什么会觉得老板帅,她也不理解凌瑶在餐厅里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何萧萧年轻时找工作,对端盘子之类的活儿是避之不及的,一旦端上,也许一辈子都脱不了手。这么想着,似乎又有点明白了,对她来说是命运的东西,对凌瑶而言仅仅是生活的调剂吧。
何萧萧的面条快吃光时,餐厅里新来了一拨食客,四五个人忽然闯进来,打破了固有的安宁,凌瑶迎上前给他们安排桌子,介绍餐食。其中一名女客打量店堂时,目光落在何萧萧脸上,然后再没移开。
何萧萧感觉有人朝自己走来,便仰头看,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出现在视野里,两三秒后,她想起来是谁。
“张洁?!”
“哎呀,真的是萧萧呀!”张洁欣喜,“咱们得有三四年没见了吧?”
“四年。”何萧萧站起身,“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出差,客户公司就在附近的园区……你等我一下!”
张洁跑去和同伴们打了声招呼,又跑回来,“我就坐你们这儿吃吧,咱俩还能聊几句。”
何锐好奇地看张洁落座,张洁也注意到他,“这是你儿子吧?”
“对。”
“天!都这么大了!我最后一次看见他还是家庭日上,他才六七岁的样子……何锐,你还记得我吗?”
何锐抱歉地摇摇头,张洁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何萧萧望着昔日同事,一些往事在心底泛起沉渣,忽然有抽烟的冲动。
两个女人先聊了各自的近况,然后聊到彼此都熟悉或关心的其他人,何萧萧一直在暗暗等待着,也没有等多久。
“你和老王还有联系吗?”张洁问,眼神里浓烈的好奇被刻意压制着。
何萧萧摇头,又扫了何锐一眼,他心无旁骛地吃着土豆饼。
“他去年办成了移民,年底就带上老婆孩子去了澳大利亚,要是再晚一两个月就走不了了!”
何萧萧点头,话题蜻蜓点水似的很快滑向疫情,不过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
吃过晚饭,何萧萧跟何锐走回家。
何锐问:“你和张阿姨刚才是不是在说王叔叔?”
何萧萧停顿一下,点头,“你还记得他?”
“记得。王叔叔对我很好。”何锐也顿一下,轻声说,“他还让我叫过他爸爸。”
何萧萧无话可说,心里钝钝的,也不是痛,是无望后的麻木。
“妈妈,我们搬这儿来是不是为了躲开王叔叔?”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搬过来之后再也没见过王叔叔了。”
“是巧合,跟王叔叔没关系。”
“那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何萧萧想了想说:“我有次出差到这个城市,看见这里树很多,水也很多,是个漂亮的地方。我就想,如果搬到这儿来生活,应该能过得比较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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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瑶洗完澡经过何萧萧的房间,有灯光从门缝里溢出,她敲敲门进去。
何萧萧穿着睡衣坐阳台里抽烟,双脚搁在小桌上,涂成鲜红色的脚指甲像展品,格外醒目。
“姐,有心事啊?”
何萧萧扭头看她,“抽烟就是有心事?”
“差不多。”
凌瑶坐下来,挥了挥凝聚的烟雾,她其实很讨厌烟味,不过何萧萧抽的是一种淡味薄荷烟,味道不算难闻。
凌瑶问:“今天吃饭的时候,那个找你聊天的,是以前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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