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锐抓起一片就往嘴里塞,“真甜!”
何萧萧不满,“何锐,你早该睡觉了!”
“你们讲话声音太大,我被吵醒了。”
何萧萧冷哼,“蒙谁呢!你压根没睡吧?”
凌瑶说:“明天周六,可以晚起的,让他也坐会儿吧!”
何萧萧欲言又止,何锐欢快地蹦上沙发,在凌瑶身旁坐下。
“你总护着他,我都没法管他了。”何萧萧不满。
“小孩子不能管太死,会丢掉很多乐趣的。”凌瑶辩解,“人最快乐的时光就是童年,越长大越不开心,所以对孩子要宽容一点,如果小时候都不快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何萧萧被说服了,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何锐偎在凌瑶身上,用一种黏糊糊的口吻问:“小姨,你会一直跟我们住的吧,不会走吧?”
凌瑶笑,“不知道哎!”
何萧萧说:“除非小姨一辈子不结婚,否则早晚得搬走。”
何锐可怜兮兮说:“那你晚点结婚好不好?”
何萧萧仰头,“天呐!跟我一样自私!”
三个人开着玩笑,很快把蜜瓜吃了个精光,然而都不想睡觉,赖在沙发里聊天。姐妹俩抢着给何锐讲小时候的事,以揭发对方的各种诡计为乐。
“你妈十几岁的时候可霸道了……”
“她现在也很霸道。”
何锐刚说完脑袋上就吃到一个毛栗子。
凌瑶笑着替他揉揉,继续说:“奶奶开了个瓜——我是说我俩的奶奶啊!一半她和爷爷吃,一半我们俩吃,何萧萧同志为了独吞,把每片西瓜都舔了一口,你就说恶不恶心吧?”
何萧萧说:“你也没好多少,人家送上门的草莓,讲好两人平分的,你趁我不在家,先狂吃一顿,剩下的才跟我平分,有没有这事?”
何锐纳闷,“妈妈,你是怎么知道的?”
凌瑶翻白眼,“当然是奶奶说出来的!奶奶一直偏心你妈!”
何萧萧不示弱,“爷爷一直偏心你!”
隔一会儿她又说:“我本来好好的在爷爷奶奶家住着,忽然多出来一个小孩,硬要塞我房间,原来归我的东西也全部要和她分享,换作是你,你会高兴?”
凌瑶坚持,“可你是姐姐呀!”
何锐摇头总结:“两个女人,一场战争。”
何萧萧笑道:“行了行了!不争了,说来说去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凌瑶心里也酸酸的,好在还不至于凄凉,虽然两人纠纷不少,但在某些痛苦又找不到他人可以倾诉的时刻,她们还有彼此可以稍稍仰靠。
何锐说:“你俩现在怎么不吵了?”
姐妹俩异口同声,“我让着她的!”
何锐看看母亲,又看看小姨,“到底谁让谁?”
凌瑶笑说:“好吧,你妈妈现在脾气确实比以前好多了。”
何锐惊讶,“妈妈,你以前的脾气得差成什么样啊?”
脑袋上又落下一个毛栗子。
凌瑶笑着换话题,“姐,还记得你第一双高跟鞋吗?”
“第一双?我得想想了。”
凌瑶已经跟何锐讲开了,“你妈妈上职高后羡慕别人穿高跟鞋,也去小商品城买了一双,十几块吧我记得。从学校穿回家,一路上脚都磨得起泡了,气得她冒火。到镇上的公交车站,她一下车就脱了,拎着鞋子赤脚走到家里,把我们都吓坏啦!”
何萧萧也想起来了,笑说:“好像上辈子的事了!你信不信,我现在能穿十公分的高跟鞋,从这里走到古柏街不带停的,如履平地!”
凌瑶也笑:“还是你厉害!”
何锐终于撑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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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萧萧一早去上班,车子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只得打救援电话拖去修理店。救援车师傅经验老到,判断说应该是电瓶坏了。
“换个电瓶三四百吧,不算贵!”师傅安慰她,“如果是发动机故障就没底啦!”
车子坏了,但班还得上,她乘了两站公交车到地铁站,再改坐前往市区的三号线。
烦恼有时候不是一件件降临的,是一簇簇涌来的。何萧萧抓着地铁拉环,目视窗外飞速掠过的广告牌,沮丧地想。
也不对。烦恼的确是一件一件来的,只不过它们太惹人讨厌了,因而变得格外庞大,像个无赖撞上来,死死抱住你不撒手,于是就变成一簇簇的了……她自嘲地哼了声,凌瑶一来,她似乎也变得多思善感了。
窗外的广告牌忽然断片一样消失,眼前倏地开阔,能够看清地铁站里的样貌了,车速减缓,乃至完全停下,到某站了。何萧萧给别人让路,自己朝里面挪了几步,继续发呆。
烦恼其实不算什么,如果烦恼之后能紧跟着希望的话,烦恼也不至于如此面目可憎了。可生活中永远是烦恼多过希望,希望像夜空中的闪电,霹雳一声就没踪影了,烦恼却是乌云,晃晃悠悠散布在空中,隔好久你抬头,发现它们还在头顶飘着,纹丝不动。
她曾以为只要自己好好表现,在这家呆了四年的公司里总能找到一条晋升途径,被杜坤提拔到办公室更是让她内心燃起熊熊斗志,谁知办公室内风云暗涌,一不小心就把她的希望给卷灭了。希望的残骸无处安放,在心里泛起浮尘,时不时带来一些阴影,惹她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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