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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兆槐的声音陡然沉下去,“你奶奶是不是姓杨?”
    慧慧用力点头,好奇和一丝惧意从她眼中闪过,敏感如她,已经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郗萦闭了闭眼睛,不再试图用菜单引开慧慧的注意力,一切都比她预想得提早了,但也没什么,人生不总是这样么?
    她转过脸去看宗兆槐,他面色铁青,仿佛刚被毒虫蜇过,眼里尽是森冷的光,他用这样的目光重新打量慧慧,也用同样的目光与郗萦对视。
    “这就是你看上的孩子?”他笑着问,仿佛洞悉郗萦所有的诡计,那笑容挂在略微扭曲的面庞上,令人森然而生寒意。
    郗萦沉默,她不能当着慧慧的面为自己辩解。
    宗兆槐站起来,把餐巾丢在桌上,不理会慧慧惊诧的眼神,转身拂袖而去。
    他走后,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慧慧终于怯怯地问:“郗老师,伯伯他是不是讨厌我?”
    郗萦搂着她,摇头,“不是,和你没关系,伯伯在跟我生气呢!”
    “可他知道奶奶姓什么。”慧慧很警觉,“他是不是认识我奶奶?”
    “也许吧。”
    “那他认识我爸爸妈妈吗?”慧慧嗓音都发颤了。
    郗萦无言以对。
    “郗老师,如果伯伯认识他们,”慧慧的身子绷得笔直,还有些战栗,宛如摸到希望的门环,“能不能,能不能……”
    “不,伯伯不认识你爸爸妈妈。”郗萦不得不掐灭她的幻想,“他听我提过你家里的事......他以前,遇见过你奶奶,但他不认识你爸爸妈妈…… 他不认识。”
    慧慧闷在她怀里不吭声,过了片刻,她失望地哭了起来。
    郗萦送慧慧回家。路上,慧慧答应不跟杨奶奶提起今晚的事。即使郗萦不叮嘱她,慧慧也不会说的,那个脸皮铁青的伯伯让她害怕,奶奶知道了也会害怕的。
    从慧慧家出来,郗萦直接打车去了宗兆槐那儿。
    客厅亮着灯,宗兆槐枯坐在沙发里,双眸微闭,脸色已恢复平静,但郗萦却隐约有种暴雨将至的感觉。
    她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与宗兆槐保持一定距离,她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宗兆槐睁开眼睛,朝她看过来,眼眸如潭水一样幽深,连郗萦都摸不到底,但她知道今晚的谈话对彼此都至关重要。
    “我刚把她送回家。”郗萦说,算开场白,“没跟她奶奶提起你。”
    宗兆槐转开目光,低声问:“你怎么找到她的?”
    “查你的户籍,顺藤摸瓜。”
    她费了有小半年时间,跟各种人打交道,当然也花了不少钱,终于在那条陋巷找到了想要找的人。
    “这就是你来新吴的目的——打听我的过去?”宗兆槐语气镇定,一脸了然。
    郗萦认识他三年了,对他的各种情绪变化都掌握得很清楚,只有在对付难题时他才会表现出这种异乎寻常的冷静。现在,她成了他的难题,站在与他对立的那一边。
    她没否认。
    “我刚进永辉时,你给我的印象那么好,好到几乎找不到缺点,可后来,你却对我做了那样的事,让我实在……你本质上不是个没有良知的人,为什么会那样做,我总想不通,我想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我觉得一定有原因。”
    “那么现在,你了解了多少?”他依然平静,像在谈论别人的事。
    “不是很多。”
    起先,郗萦以为慧慧是宗兆槐的女儿——他能毫不手软地利用自己,当然也有可能抛弃亲生女儿。
    为了印证猜测,她还偷偷收集了两人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
    她没想过,如果慧慧真是宗兆槐的女儿,自己是否还能继续和他相处下去——一个对待亲情冷漠至斯的男人。但毫无疑问,拿到鉴定结果时,她确实大松了口气。差不多就在那时,她已经猜到宗兆槐所遭受的打击究竟是怎样的了:林菲不仅婚内出轨,还跟别人有了孩子。
    “你并非一直待在福利院对吗?林菲的父母收养了你。你就是她日记中经常提到的 哥哥……也是她后来的,丈夫。”
    “你还看过她的日记?”宗兆槐眼中有光蓦地一闪,脸上起了异样的变化。
    郗萦解释,“慧慧给我看的,是林菲留给女儿的遗物。”
    宗兆槐顿了片刻才问:“日记里都写些什么?”他双臂抱在胸前,完全不信任的样子,又像是在抵御回忆即将对他造成的伤害。
    “全是些生活琐事,她上初中时候写的。不知道后来有没有继续写下去。慧慧说,她只留下了这一本。”
    宗兆槐沉默下来,脸上再看不出波动的情绪,郗萦望着他,缓缓道出自己的推论。
    “我读了那本日记,感觉林菲是个很幸福的女孩子,父母、哥哥都宠着她,她唯一的苦恼是读书不行,不过家里人从不会因为这个责骂她......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才有了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想去非洲,想环游世界,总而言之,她向往远方,且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打破贫乏生活的奇迹。
    宗兆槐垂下眼帘,那些他竭力想忘却的时光正如洪水一样涌来,无论他怎样铁石心肠都抵挡不住——林家的裁缝铺子,他上学、放学必经的巷口小卖部(他时常带林菲去那里买一种圆溜溜的像子弹一样的糖果),以及巷子里永远湿漉漉的井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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