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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缜读出她眼眸里的忧虑,笑着抓住她的手,宽慰她道:“我知道你以前总是在担心,不过你可以放心,龙哥今天也说了,希望我们几个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要再沾手江湖上那些麻烦,所以他才会把手上几个底子最干净的资产分给我们。至于他要做的事……”
    他用力抿了抿嘴:“如果他不希望别人介入,就没人能干涉得了,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的脾气我最了解。”
    他握紧胡颖的手:“我能做的,就是听他的话,好好把宏泰经营下去。”
    初夏来临时,夕城发生了几件大事。
    其一,龙震宇不告而别,从这个城市彻底消失,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舆论纷纷嚷嚷了一阵后又平息下来,这个世界缺了任何人,都会继续运转下去。
    初夏转瞬即至,夕城最著名的望玉河中忽然浮出一具男尸,经查证,此男尸系中宇前员工魏良,曾因涉嫌贩毒遭刑拘,后又被保释。其家人称,魏良被放归后一直在外游荡,只在去年年底时偷偷回家取过一点衣物,刑警在其房间箱柜中翻找到半盒点三八的子弹,初步预测,他与年末车站那宗枪击案有关。
    魏良的案子尚在追查阶段,夕城目前风头最健的新兴企业家舒展,突然在某次出行时遭遇重大车祸,经抢救后博回一命,但造成高位瘫痪,从此只能倚靠轮椅度日。
    据舒展称,事发当日,他的车被一辆深绿色吉普跟踪,他试了几次都没甩脱,后在盘山公路转弯时,吉普猛然向前朝他的车撞过来,致使他翻下半山腰。在吉普离他最近的刹那,他依稀辨别出驾驶座上的那张脸有点熟悉,很像他曾经的拜把子兄弟龙震宇……
    两桩案子的矛头均指向中宇集团前总裁龙震宇,针对他的通缉令也在全国范围内发出。
    不久,有人在鹤鸣别墅区附近的山沟里打捞上来一辆深绿色吉普,驾驶座上血迹斑斑,但附近没有找到司机的踪影。
    此去经年,案子成了谜团,而唯一能够解答这个谜团的当事人龙震宇也依然行迹皆无。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有人说他潜逃在路,有人说他已在某地被捕,也有人说他其实早就死了。
    众说纷纭,却没有定论。时间一长,谜案和人终被渐渐淡忘。
    在离夕城两千多公里外的西北某小城,一个靠卖白薯为生的年轻男子正忙碌地为食客称重、打包。
    男子衣着落魄,但长相英俊,面上总是挂着和善的微笑,因此他的货摊在这条街上是最受人青睐的,也因此引来过同行的谩骂和殴打,但他从不在意这些,每天傍晚,老时间,老地点,就连笑容都不会走样。
    应付完一拨客人,他终于有空歇歇,顺便把显得有点凌乱的包装纸理一理。
    包装纸是他从废品收购站回收来的旧报纸,没事时,他就读读报纸上的新闻,虽然都是过时的。
    理完了旧报,他照例随手抽出一张来翻看,是张八卦小报,半年前的了,他对鸡零狗碎的邻里纷争不感兴趣,正要撂手换一张,第三版上的专题报道猛地抓住了他的注意力——夕城刑案接二连三,凶犯疑为前青年实业家。
    他瞪大眼睛,如饥似渴地阅读下去,为了抓人眼球,报道的内容难免有夸张不实的地方,但他还是轻而易举地从里面辨识出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粗重地喘着气,如同隔着阴阳界看自己的前生。
    “老板,给称一称!”一位大婶把挑拣的几个烤白薯递到他面前:“老板,老板!”
    连叫好几声,他才听见,慌忙照办:“三块五毛。”
    “我就带了三块哎!”大婶皱眉为难。
    “那就三块吧。”
    大婶眉开眼笑:“老板,你人真好!下次一定还来你这儿!”
    他苦笑笑,目送客人离开。
    没人知道,这个灰不溜秋卖白薯的男人,曾经是一家大型百货公司的总经理,当年的他,仪表堂堂,风流潇洒。
    他就是陈元。
    在那场风波里,他是唯一一个得到重生的人。
    离开袁雪后,他一心想以死来偿还对柳诗的愧悔,他想过撞车,却在车子开过来的刹那心怯躲开,后来他又去投河,结果被人救了上来。
    上岸后,他再也不想死了,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打零工,睡桥洞,最后,在这座小城里得到一个还算安稳的栖息地。
    老天的安排真是不可理喻,一切由他开始,却没让他死去。
    他面无表情地把报纸塞回去,眼神平静而木然,他不再是陈元,而是一个自食其力的,卑微的小商贩。
    早春时节。
    阳山蜿蜒的坡道上,陈缜扶着胡颖缓缓往前攀爬。
    三个月前,陈缜按照龙震宇临走前留下的吩咐,悄悄将袁雪的骨灰挪到她的家乡,和姐姐柳诗葬在同一个陵园内。
    事情办得隐秘,等胡颖知晓,陈缜已经从阳山返回,她为此埋怨了陈缜一通,陈缜便答应清明前夕带她过来为袁雪作一周年的扫祭。
    离清明尚有月余,扫墓的家属却已渐渐多起来,不时有下山者从他们身旁经过。
    到了一处墓地,陈缜驻足,指着墓碑对胡颖说:“这是袁雪的姐姐柳诗。”
    胡颖走上前,仔细端详柳诗生前的照片,眉目和袁雪有几分相似,但神情比袁雪温柔,笑容淡淡的,仿佛对着镜头有几分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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