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梦见了陈元,还有那个女人,陈元想回来,可那个女人拉着他不肯放手。我手里不知怎么会有一把刀,后来,我将这把刀插进了那个女人的胸膛,她死了,而我自己吓醒了……’”
“‘我好恨,恨自己这么没用,我想杀人,杀了那个女人,不是仅仅在梦里,而是真的去做,那样,陈元就会回到我身边,我们还会和从前一样。’”
这些怨愤的话语让陈元觉得陌生,他的柳诗温柔可人,善解人意,虽然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但从不怨天尤人。
是他,把善良的柳诗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袁雪睁开眼睛,嘴边带着细品美味似的微笑:“你看,柳诗直到临死前还那么爱你,她把所有罪责都推到龙静雯头上,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指责。”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认为她在这种癫狂的状态下还能正常地活多久?”袁雪发出讥讽的笑声,随即语气转为凌厉:“她是在路上被车撞死的,死时,肚子里孩子快五个月了。”
陈元泣不成声。
“她的行囊里除了几件换洗衣服、一本日记和一些现金外,没有可以辨认身份的物件。她的尸体在殡仪馆里停了很久都没人去认领。后来,有人翻看了她的日记,并在日记底页上找到一个地址,那是她生活过十年的福利院的地址,那人好心地把她的遗物都寄了过去。”
袁雪轻吁了口气,她和柳诗分别多年,虽然在情感上,她很想念姐姐,但现实的东西总是会给人设置很多障碍。
所以,即使当福利院辗转多方,终于找到远在异国刻苦读书的她,并告诉她姐姐因车祸离世的消息时,她除了伤心地恸哭一场外,并没有想到要立刻回国缅怀姐姐。
那时的她,日子也不好过,养父母相继离世,名义上的哥哥姐姐本就对她没有好感,现在更有理由和她撇清关系了。
她正读大学二年级就失去了经济来源,只能靠没日没夜的打工来维持生活,负担学费。那样辛苦的日子,完全是靠咬着牙忍受过来的。
直到她收到福利院给她寄来的柳诗的日记,她忽然在已逝的姐姐绝望无助的文字面前崩溃。
过往种种零碎片段疯狂涌入袁雪的脑海——都是柳诗对她的好。
她三岁那年,父母出意外双双亡故,五岁的姐姐牵着她的手走进了福利院,那时候的她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成天偎依在姐姐身旁,希望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点妈妈的味道,尽管姐姐比她大不了多少。
后来,她们慢慢长大。
六岁时,袁雪已经成为福利院里破坏力最强的小女生,她和别的小孩打架,砸碎玻璃,推翻桌子,几乎隔三岔五都要被看护老师拎进办公室训斥一番。但如果没有柳诗的掩护,她得到的惩罚也许会更多。
袁雪挨骂挨罚的时候从来不哭,这使得责罚她的老师一点都不心软,而每次,柳诗总是会跑去办公室看她,并可怜楚楚地央求老师:“老师,饶了小洁吧,她还小,我会给她讲道理的。”
和袁雪不同,漂亮文气的柳诗很惹人喜爱,老师心情好时,就会看在她的面上,早点放了袁雪。
“好好学学你姐姐,别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没点女孩子的样!”
柳诗赶紧高声替她答应:“知道啦,老师!”
袁雪则淘气地回头向老师扮鬼脸,她从不认输。
如果老师生气要追上来,柳诗就会拉着她的手飞快地奔跑,两人跑回自己的宿舍时,通常都会笑得浑身乱颤,几乎忘记是为了什么要逃。
“下次不可以再这样啦!”柳诗每回都会温柔地叮嘱妹妹一句。
袁雪点了点头,但转眼就忘得烟消云散。
袁雪十岁那年,有对华裔美籍老夫妇来福利院认养孩子。
老夫妇年纪很大了,儿女都已成家离去,膝下寂寞,又想在垂暮之年做点好事,便返回家乡,打算领养一个孤儿。
他们一眼就相中了亭亭玉立的柳诗。
听说姐姐要离开自己,而且还是去国外生活,袁雪又伤心又羡慕。
柳诗也舍不得妹妹,可这么好的机会放弃了太可惜,于是她拉着妹妹一起去找老夫妇求情,希望他们能带上妹妹一起走。
老夫妇很为难,他们只拿到了一个领养名额,而且经济能力也有限。
柳诗见无望,索性咬咬牙说:“那你们就带我妹妹走吧,她很聪明,又能吃苦,以后会比我更有出息。”
老夫妇俩面面相觑,看着柳诗时,有点惊讶又有点佩服:“你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柳诗很坚决。
于是,最终的结果是袁雪先于姐姐离开了福利院,远赴太平洋彼岸的陌生国度,她没想到,这一走,她和姐姐竟是生死相别。
柳诗在福利院一直生活到十八岁才离开。这期间,她和袁雪的联络断断续续,几次都差点中断。后来柳诗频繁地辗转在各个城市打工,而袁雪在美国又搬了两次家,他们由此彻底失去联络。
袁雪在美国的生活并不如想像中那么顺利,养父养母家境普通,子女对他们**的行径又不理解,明里暗里的争吵时常发生。袁雪本性不喜欢讨好别人,脾气又直,和养父母相处得也不愉快,日子只能说是勉强维持。
即便如此,她一直没放弃过那个愿望——等有朝一日能自食其力了,就把姐姐接过来,既算是和姐姐团圆,也能还了压在她心头的那个欠了姐姐许久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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