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爽快地报了地址,车子很快启动,她有种错觉,某个梦境开始了。
“那首曲子是我点的。”他边开车边悠悠地说,“C大调奏鸣曲?”她歪着头问。
“嗯。”
“我知道。”她抿着嘴得意地回答。
罗俊扭头瞟了她一眼,身边的女孩神采飞扬,再回过头来时,他的眼里竟多了些恋恋不舍的意味,从没想过,他会对一个不懂矜持的女子产生强烈的兴趣。
“你还知道什么?”他含着笑与她搭茬。
海棠眼珠子转了几转,有个猜测涌到唇边,她咽了几下口水,忍住没说。
“怎么不说了?”他有乘势转头瞅她,刚好瞥见她一脸的鬼心思。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在三楼偷听我们弹琴了?”她问得吞吞吐吐。
不管了!要是让她把一个疑问藏在心里反复发酵,最终霉掉的会是她整个人。
她很勇猛地转过脸去紧盯住他,看他的反应。
罗俊脸上的笑意更深,“偷听?好难听的字眼。”
“唔,我的意思是……”海棠也觉得有点用词不当,急于补救,“我跟郑梅小姐比……你全听见了……”
罗俊不置可否,隔了片刻才道:“你好像很在意郑梅小姐弹得比你好。”
虽然理智上,海棠愿意承认郑梅的确比自己强些,可这话听在耳朵里仍有些刺耳,尤其还是——出自骆俊之口。
“我难道真的不如她吗?”她闷闷地问,口气竟是如此愤愤不平。
“你自己觉得呢?”他反问。
“……就算是吧。”她的回答有种大义凛然的壮烈。
罗俊止不住想笑,“那你还得继续努力。”
他顺着她 的逻辑往下走,口气诙谐,可惜海棠已经完全听不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主要是海棠,心绪低落,一路上只是望着窗外,沮丧地想,郑梅弹得比自己好,那么罗俊以后岂不是会喜欢听郑梅弹了?!
有种隐约的嫉妒感像蚂蚁一样在她的心上来回攀爬,那时的她,还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叫“吃醋”。
罗俊的心情却是出于意料地好,面前这个女孩的情绪像风儿一样,喜怒都写在脸上,让他觉得格外轻松惬意。他平常严肃惯了,很少跟人开玩笑或者插科打诨,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海棠,他总有逗弄她的欲望。
车子停在巷口,狭窄的弄堂容纳不下汽车出入。
“只能在这儿下了。”罗俊熄了火,侧身望着依旧无精打采的海棠。
她的梦就这样结束了,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谢谢你。”没有多少真心实意,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要开门下车。
“你弹得比她好。”他直截了当的一句话像一道雷劈在海棠身上,令她动弹不得。
“你的琴声……比她有激情。”他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是十分肯定的口气。
良久,海棠终于复苏,有股热浪毫无预期地从心里涌上来,竟有些控制不住的趋势。
她转过身来,看见他一向默然的脸上难得情真意切。
“谢谢!”她再次道谢,很简单的两个字,却比先前真诚无数倍。
即使有师傅的劝解和自我开导,也不及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评判更有说服力,这一刻,海棠觉得自己舒心极了。
“如果,你下次……”她濡染有些扭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下次还想听的话,我可以再弹给你听。”
他盯着她娇丽的面庞,仿佛被霜染过似的漾着红润,他有一瞬的忘情,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含笑回答:“好。”
“那……再见了。”她胡乱朝他挥挥手。
他点点头,眼看着她匆匆推门下去,站在车边,展开明媚的笑颜再度向他挥手道别,车子起步,他心里涌起莫名的失落,淡淡的,随着车子飞飙而去,终于似风一般散去。
隔着蓝灰色的玻璃,海棠看不真切车内罗俊的神色,待车里驶远,她情不自禁地把双手抚在自己面颊上,那发烫的热意竟久久无法散去。
过了好久,她才恋恋不舍地拔腿往家的方向走。
才一转身,就坎肩何少冉站在不远处的报亭,正捏着一份报纸笑吟吟地望着她,那样子,仿佛是等她似的。
海棠脸上的神色一下子明朗起来,蹦跳着向他跑去。
“少冉哥!去哪儿呀?”
“少年宫啊,你下班,我就该上班了。”又朝她扬了扬手上的报纸,“买一份带在路上看,解闷儿。哎——送你回来的那人是谁?”
“嗯?”海棠的笑颜微微一滞,“哦,一个朋友。”
“男朋友啊?”何少冉笑问。
“什么呀!”海棠脸上好不容易褪却的热意再度涌上来,心里却难以控制地涌起一寸甜蜜。
她脸上的表情变幻被何少冉尽收眼底,他笑意弥深,“看来是真的了。”
“真不是啦!”海棠慌忙收敛神色,“他是我一个学生家的客人。哎呀,不跟你说了,你不是赶时间嘛!”
何少冉低头瞅瞅腕表,失声道:“真是!再不走就晚了,回见!”
“回见!”海棠清脆地回答。
3.2
钢琴决赛定在四月初举行,与之前的淘汰赛想比,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演出,届时到场的,除了主办单位、裁判及选手家人外,还会有政府领导以及不少业内人士前来观摩,场面蔚为壮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