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均诚双肘倚在栏杆上,擒下嘴上的烟,轻轻嘶了一口,沉吟着道:蒋方为难过你吗?
晓颖不知他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着实叫她难以回答,想了想道:他是我的上司,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为难二字。反正他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沈均诚扭脸盯住她,可是郭嘉告诉我,他对你别有用心是真的吗?
晓颖闻言心跳陡然漏掉一拍,她的目光迎向沈均诚,说不清他眼里流露出来的神色确切的涵义是什么。
郭嘉?她喃喃地问,她找过你?
昨天傍晚,我凑巧碰到她,就聊了几句。沈均诚直起腰来,脸上复杂的表情转瞬即逝,她说蒋方回到仓库后一直在乱来,而且他似乎对你
晓颖咬住下唇,暗恼郭嘉多事,没影子的事怎么能拿出来跟人乱说呢?!
我想过了,可以给你换个岗位,物流部新近走了个人,你在仓库做了两年,跟物流那边衔接应该不是问题
片刻的愕然后,晓颖打断他,那么,我以什么名义过去呢?
换岗。
沈总,我事情来得太突然,晓颖猛然间无法适应。
你不会不愿意吧?沈均诚盯着她问。
事实上,物流部这个新空出来的位子有近十人左右在争相申请。郭嘉看到招聘信息后也曾摩拳擦掌地想去试试,后来一看下面罗列的要求就望而却步了,顺便还推了推晓颖,看起来,咱俩都没戏。
你觉得,晓颖仓促地笑了下,这样做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沈均诚又吸了口烟,人事部写出来的条件虽然有点儿高,但工作本身不复杂,你不用担心。
我的意思是,晓颖觉得他显然在回避最关键的问题,我这样不经过甄选程序就直接录用合适吗?
沈均诚看着她,眼里是心平气和的淡然,我会安排好,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晓颖笑着摇了摇头,他果然还当她是朋友,而做他的朋友也果然好处多多,可是,即使别人当面不说什么,难道背地里就不会议论了么?那些帮他操作的人就一定稳重可靠吗?在这间公司,或许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流言蜚语。
与其给我换岗,不如把蒋经理换掉。她无可奈何地开了句玩笑。
沈均诚却没有把她的话当成说笑,很认真地想了想,他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不合适,总有一天他没有说下去,握住栏杆的手攥得紧紧的。
郭嘉性子直,又常常喜欢打抱不平。晓颖学他的样子,望着栏杆以外的广阔天宇,缓缓地说,但是,蒋经理迄今为止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我是说,咳,对我。再说,以我的资历,就这么贸贸然去了新的岗位,别说我自己不太适应,周围的同事也不会感到舒服。所以,我们还是按规矩来吧不要因为我,让你难做。
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白皙柔软的脖颈,沈均诚望着她的侧脸,一时无言以对,他其实早就料到会是这结果,她从来就不肯接受别人善意的支援,以前他和她走得那么近时尚且如此,更何况现在。
烟蒂在他指间一缕缕化为灰烬,他摁灭了最后一点余光,把它抛在脚下,既然这样,就当我没说过。
晓颖释然一笑,转过头来望向他,沈总,还是要谢谢你为我着想。
沈均诚摇摇头,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
谈话就此告一个段落。
理智告诉晓颖不该与他多相处,她腹中酝酿了片刻,刚想告辞,沈均诚忽又问:那天你也去酒吧了?
晓颖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原来那晚她和郭嘉站在路边等车还是被他看到了,当下也坦承笑道:是啊!真巧,没想到会碰见你女朋友。
沈均诚觑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以前应该见过她黄依云。
是吗?晓颖勉强笑一笑,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其实,她在看到黄依云的一瞬间就认出了对方,有些人,哪怕隔再久,都不可能从记忆中抹除干净。她至今还记得在酒吧里彼此照面的一刹那,自己心头涌起的惊异和震撼。
沈均诚极目眺向远处房子的屋顶,背书似的喃喃解释,她和我上了同一所大学,后来我们又一起去国外念书我母亲很喜欢她。
晓颖默默地听,无法置评。
沈均诚却把她的沉默当作了另外一种涵义,自嘲地笑了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
晓颖摇头,每个人要走的路早就规定好了,谁也没法随心所欲,更何况,她顿了一下,也许硬要走自己喜欢的那条路,将来很可能会后悔。
我觉得我已经很悲观了,想不到你比我还要悲观。沈均诚哼笑了一声,看着她道。
悲观没什么不好,至少,它能够使人踏踏实实走该走的那条路。晓颖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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