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蘅脸色就没好起来过,关门时把门甩得震天响,一回头,又看到赵醒归下车的情景。
卓蕴把轮椅推到副驾门边,赵醒归右手撑着轮椅坐垫,左手拉着车厢顶的拉环,把屁股移动到轮椅上,又低下头把两条腿给捞出来。
他肩膀宽阔,个子很高,卓蘅觉得他要是站起来,应该比自己都高,但他那两条腿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软绵绵的,只能用手搬来搬去。
是瘫痪吗?
卓蘅猛地想起,去年国庆在高速路上,卓蕴问过他一个奇怪的问题,原来,是因为赵醒归?
他是意外受伤,因为车祸?还这么年轻……
赵醒归在轮椅上坐稳,抬起头就发现不远处的卓蘅在看他,便简单解释了一句:“我受过伤,不能走路,两年了。”
卓蘅:“……”
“你理他干什么?跟屁虫一个,怎么好意思跟过来的。”卓蕴一边嘟囔,一边帮赵醒归拿来轮椅车头,他自己熟练地安装上。
“你别这样。”赵醒归小声说,“他是你弟弟,你对他太凶了。”
卓蕴说:“他就是欠骂,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早揍扁他了。”
赵醒归上身往后仰了一下,为自己将来的生活感到担忧:“我觉得你能打得过我,你以后会不会对我家暴啊?”
卓蕴往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想什么呢?”
“没什么。”赵醒归揉揉额头,独自乐了一会儿,启动轮椅车头,“走吧,我们进去采草莓,我哥在等我们了。”
他又代表卓蕴回头招呼卓蘅:“卓哥,进去了。”
卓蘅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摸摸鼻子,板着脸跟了过去。
这是一个采用无土栽培技术做起来的草莓种植基地,和寻常长在泥土里的草莓不一样,这里的草莓都长在种植槽里,用营养液培育,种植槽一排排吊在半空中,整个棚区非常大,地面很空旷,赵醒归开着电动轮椅都能畅通无阻。
已经有一些游客在采草莓了,工作人员把篮子分给大家,卓蕴根本不理卓蘅,还是赵醒归开着轮椅车到卓蘅面前,递给他一个小篮子:“卓哥,你也采吧,还可以直接摘着吃。”
卓蘅冷眼看他:“我不采,看看就行。”
赵醒归手没收回来:“不采多无聊,拿着吧,篮子有多。”
卓蘅把篮子收下了。
赵相宜和郝靓早已大呼小叫着奔向草莓种植槽,小姑娘摘下一颗草莓咬了一口:“好甜啊!”
卓蕴和赵醒归也过去了,悬空的种植槽对赵醒归来说有一点点高,他需要坐直上身,伸长手臂,才能刚好摘到挂下来的一些草莓,长得高一点的就摘不到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满足,精挑细选地找到一颗红艳艳的草莓,伸臂摘下,卓蕴看着他吃进嘴里,问:“甜吗?”
“甜。”赵醒归点点头,又摘了一颗放进大腿上的篮子里,“我要摘满这个篮子,卓老师,你也吃一颗,很甜很新鲜。”
卓蕴忘掉与卓蘅间的不愉快,和赵醒归在一起,她就是会感到开心,很快就和他一起在种植槽间转了起来。
卓蘅拎着篮子一个人走来走去,偶尔摘颗草莓吃,偶尔又摘一颗丢进篮子里。
他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大男孩,其实还满喜欢出来玩,可记忆里,除了小时候边琳偶尔带他和卓蕴去一次游乐场,卓蕴上初中后,他就再也没和姐姐一起出来玩过了。
他们家经济条件还行,但和别的有钱人家不一样,卓明毅从来没想过要带妻子儿女一起出门旅游。
卓蕴上大学后,趁着寒暑假和苏漫琴出去玩过几回,还去过国外,会在朋友圈晒照片,卓蘅也和朋友去过东南亚旅游,两人各玩各的,连社交圈都没有交集。
卓蘅上大学后听室友讲过和家里兄弟姐妹相处的事,发现自己难以理解。别人家的兄弟姐妹会谈心、倾诉烦恼、一起出去玩,认识彼此的同学和朋友,生日时会互送礼物,弟弟妹妹没钱花了,不敢对爸爸妈妈开口,会偷偷地去问哥哥姐姐要。
这些事,卓蘅想都没想过,他和卓蕴就是一对冤家,身上明明流着一样的血,长得也有几分像,碰到面就跟两只斗鸡一样,不斗得你死我活绝不罢休。
为什么,郝煜和郝靓可以那么亲密?赵醒归和赵相宜也会有爱地打闹?为什么,卓蕴可以与他们和睦地相处,对着他却从来没有好脸色?
卓蘅远远地看着卓蕴,她又在笑了,是对着赵醒归。
她都没化妆,素着一张脸,一点儿都不像她,原来,她不化妆也会出门的吗?
“啊!那是我的!你好讨厌!”卓蕴的叫声在大棚里格外清亮。
她看中了一颗大红草莓,刚要去摘,却被赵醒归抢先一步摘到,少年笑得很开心,作势要把草莓丢进嘴里,卓蕴鼓起脸颊看他,赵醒归就投降了,伸长手臂把草莓递到她嘴边:“给你给你,这么小气的。”
卓蕴没用手,直接用嘴咬住了草莓,牙齿咬下,汁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她手忙脚乱地去找纸巾,赵醒归已经用手指帮她抹去了,还将手指伸到嘴边舔了一下,说:“真甜。”
偷窥的某人眼睛都看直了,恨恨地咬了一口草莓。
“我们摘好啦!”郝靓跑过来,给卓蕴看她的成果,满满一篮子红草莓,“刚才小宜说,我们在古镇拍照都没拍合影,趁现在拍个集体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