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欢跟他们都不熟,也聊不到一块儿去,自己一个人坐在凉篷底下喝茶。
赖宝婺跟邵天赐被叫去烤肉,他们跟其中几个好像都认识,朋友通过朋友再一介绍,年纪相仿的一群男女很快聊到一起。尤其是邵天赐,到哪都一副吃的很开的样子,有时候严欢是真的受不了他,哪怕路上碰到只狗都能玩的特别好。
赖宝婺呢,长大后的赖宝婺好像再也没有缺过什么朋友,青春期的小女孩处理不好的人际关系,到了成年反而迎刃而解,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并且受惠于这个女生性格中的某个特点:不计较。
严欢静静地旁观,感觉旁边来了个人,严欢端着茶杯一抬头。程恩飞拿着两根肉串走到她身边,递过去给她,面带微笑地寒暄:“姐姐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呀,跟我们一块去烤肉啊。”
严欢摇了摇头:“烟太大了,不想去。”
她接过来嗅了嗅:“这是什么肉?”
程恩飞低下头看她,月光下他的眼睛像蒙着一层淡淡的雾,反而让他的目光看起来更加真诚,这是个漂亮到得天独厚的男孩子,他微笑着低声说:“天鹅肉。”
他们加了对方的微信。
邵天赐跟赖宝婺又见了程恩飞的妈妈,他们两个都管她叫大妈妈的中年女人,妆容精致,发髻高隆,打扮得像春晚节目的主持人。今天是程家请客,来了很多生意场上的朋友,此外还请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乐队,刚参加过某档音乐类选秀节目,取得了一个不俗的成绩。
赖宝婺看台上乐队表演,在那衣香鬓影的缝隙里忽然瞄到一个熟人。这个熟人越过演奏的乐队、宽敞的中庭,在一盏硕大的枝型吊灯下表情散漫地看过来,视线在赖宝婺的脸上微微一滞。
在同一时间,她们都认出了对方。
青春这刚被翻过的一页,又在那一眼里被迅速翻回从前,时光水一样地过去,失散的路人被一个浪头冲到了人生某处浅滩,又在此地续写重逢的篇章。
那一眼后,简蔷比她先做出反应。边界感分明的红唇轻轻往上提,她的脸上训练有素地集结出一个优越感十足的笑,如果仔细分析这笑容的成分,不难发现这百分之八十来自于她着装的底气,一件低胸一字肩礼服,头发烫成蓬松的波浪,全部性感地拨到肩头一侧垂下。这个发型选的很好好,不光凸显了她肩颈的弧度,还有她脖子那条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穿梭在这名流交织的宴会厅,她走路和说话的姿态腔调十足,似乎生来就属于此处。
那赖宝婺呢?
唉,我们不提也罢。
简蔷从对面过来,从路过服务生的托盘上拿了杯酒,另一只手垫在手肘,摇曳生姿地走到赖宝婺面前,晃着杯里的酒:“好巧啊。”看到不远处的邵天赐她就什么都明白了,被浓妆粉饰的眼底流露出一个打探意味浓烈的哂笑,了然地,“你还是跟他在一起了啊。”
赖宝婺反应了一下,立刻说:“你想多了,我跟邵天赐不是那种关系。”
简蔷不甚在意地笑笑,“上学的时候你们关系就好,我还以为你们迟早会是一对。”简蔷小酌了一口杯中的酒,上下打量她,审视她着装上每一处细小的破绽,获得其中姗姗来迟的快感。
迈出象牙塔,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而简蔷,无疑是其中混得比较好的那一批。
她从容地提起自己:“我跟我男朋友一块过来的,没跟你说过吧,他是做珠宝生意的,几个国内珠宝品牌都是他公司代言的,这次陪他来是见几个投资人,你也知道,上面的政策一变,珠宝的进出口也是越来越难做了……”
赖宝婺脑中自动闪过几位烧烤的青年才俊,也不知该把谁分配给这位。
简蔷看她,目光中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审慎的迟疑:“你呢,现在做什么?”
赖宝婺老老实实地说:“在读研。”
简蔷差点笑出声,保持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她颔首道:“现在工作越来越难找了,多读几年书也挺好,我就记得高中的时候你就特别爱学习,话也不怎么说。”她挑了下眉,饶有兴趣地问,“没谈恋爱?”
赖宝婺还没来得及回答,简蔷就被一个男人匆匆拉走,看样子应该是她的男友,端正倒是挺端正的,就是按他一米七的模子能再瘦个几十斤就更好了。
男人的着急全写在脸上,脚步匆忙,嘴上不住抱怨:“孙先生都来了你人也找不到,来之前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个人特别重要……带你来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是没点数吗……”简蔷踩着七厘米的高跟咬牙跟上他脚步,在男人抱怨声里慢声细语地解释:“见到了个高中同学,多说了两句。”
男人语气讥讽:“高中同学,真没看出来你还这么念旧。”
简蔷没再吭声,抿紧了唇,加紧脚步。
那个她和她男友百般谋划为见一面的人就在客厅门口,有钱人似乎天生就有种特殊气味,人民币的芳香一经散发,他的四周顿时围过来一群男女,里三圈外三圈。而她的男友,这一米七的男士凭借他矫健的身手,抢先突围,顺利挤进了内圈,简蔷在人群之外举目抬头,她男友笑容殷切,朝这位孙先生递出名片。
窘迫是有的,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太讲面子尊严注定做不成大事。她理解男友,至少这个社会上能让她男友低声下气的人也没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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