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宝婺拿起手机,放到耳边,那边传来很清晰的气流声,他大概也没抱什么希望,所以接通的瞬间,他明显吞咽了一下:“是我……高斯。”
他已经失掉那种自信,自信她能时隔一年就听出自己的声音。
“哦……”她声音莫名其妙就小了下去。
“号码怎么换了?”他声音也很低。
赖宝婺放下吹风机,靠着冰冷的瓷砖慢慢滑坐到地。她感觉那个人就在她的手边,他的气息、他身体的阴影笼罩着自己,他是侧过脸来看着她在说话,近在迟尺的距离。
“手机丢了。”她羞愧地解释。
在体育馆那天,她弄丢的不光是高斯的手机,还有自己的,她没好意思跟他提,然而去了省城,才发现不能异地补办手机卡,再加上新学校的压力,让她无暇回顾过去的友谊,最重要的是,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特地加回一个男生的微信。
“这样啊,考得怎么样?”
“还行。”说到成绩,赖宝婺才笑了出来,“今年题目比较常规。”
高斯也笑了,点点头:“还行就行,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刚好想起来问你两句,先挂了啊。”
她没想到他电话过来真就两句话的事情,来和去都发生的太快,快到她根本没过脑子,对着电话那头来了一句:“对不起。”
高斯一愣,又哭笑不得:“你对不起我什么啊就对不起了?”
赖宝婺握着手机,半湿的发梢滴滴往下面淌水,拖在睡裙后背心,弄湿了领口,滑下的水珠一滴滴往胸前滑,冰冰的,凉凉的。
“你给我讲了这么多道题,我连转学都没提前跟你说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手机壳,她语气内疚,“我今年数学考得特别好。”
“这叫什么话,考的好是你自己争气。你又没欠我钱,去哪不都是你的自由吗?”高斯笑了笑,顿了几秒,温和道,“好了,我这边有点情况,我朋友喊我过去,先挂了,有机会再聊。”
电话没有立刻就被挂掉。
两头都安静,等待着对方先挂掉手机。
沉默里,高斯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像置身梦境。
“赖宝婺……”
她低低地嗯了一下,下巴抵住膝盖,这种明明熟悉的氛围,却让她觉出一种淡淡的、难言的伤感。
喉结滚动,高斯笑着问:“高中的时候你是不是挺烦我的,觉得这男的怎么回事啊,怎么老自作多情,搞得好像所有人都暗恋他一样……”他吞咽了一下,声音明显低下来,“你……你明明就不喜欢我的啊……那个时候一定烦死我了吧。”
半开玩笑的语气,像只是要跟她重温青春往事,可赖宝婺在他的话里依然听出了一种恐惧,他恐惧听到她说是。
她低下声音:“都过去很久了……我早就忘了。”
听到这话,高斯仓促地笑了笑,点点头:“忘了就好,反正我觉得自己那时候是真挺傻逼的,你忘了就好,别往心里去。”
她摇了摇头,才发现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可是再想说点什么,做点补救,也已经来不及。
“那就这样了,我先挂了。”
赖宝婺后来也有想过,他究竟是在怎么样的一个心境下面打来的这个电话,还是说他仅仅就是心血来潮,想问候一下过去的朋友而已?
答案埋在岁月里,无人得知。
长亭外,古道边,也终于到了曲终人散的时间。
第40章 重逢和偶遇
或许是因为高中时期的前车之鉴,一进入大学,赖宝婺就很注意跟舍友们搞好关系,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高考结束后张美琴送了她一只六万块多的香奈儿经典款链条包,她从来不背,进进出出就是一个黑色的帆布袋,很大,也能装,平时上上课很够用了。后来邵天赐又送了她一只平价的coach,看班里有人在背,她才敢拿出来用。
四个舍友来自天南地北,虽然生活习惯、饮食口味有天壤之别,幸好都比较好相处,开学一个多月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矛盾。
高考结束,赖宝婺留在省内上学,严欢跑到重庆学会计,邵天赐去了北京学医,三人最后以等边三角形的方式落在中国地图的三个角落。一切都跟从前好像没有太大的改变,好友都在身边,要说变,也就是大家变得成熟很多,说话做事也越来越有大人样。
赖宝婺选了个人文类的专业,男女生比例悬殊地惨不忍睹,系里女生要谈恋爱一般都跟系外的谈,她们宿舍就有两个被谈走的。
当然有男生跟赖宝婺表示过好感,旁敲侧击地摸她感情动向,约她出来玩,可赖宝婺这个女生实在太害羞了,因为高中那几次不愉快的经历,导致她一到陌生环境就特别警惕。加上国庆的时候邵天赐来她学校找她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被人撞到过两次,渐渐地,都以为她在搞异地恋,也就没人再冒这个险。
因为新奇,大一那一年过得特别快。
他们全家在省城新家过的春节,姑姑从遥远的深圳发来视频,祝她新年快乐。因为是大学生,所以拿到的红包是往年最多,邵天赐回头立刻在网上抢了双球鞋,赖宝婺给自己换了套护肤品。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赖宝婺发自内心地接受自己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她不再为那些金钱感到局促,开始自如地给自己添置彩妆和衣服。同样的,逢年过节,她也会用奖金和省下来的生活费给邵荣张美琴买礼物。穿出去戴出去,被人问起来,张美琴也会很顺口地告诉别人,这是我女儿给我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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