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人!傅大人——”一道声音穿巷而来。
傅晗替百姓抗木,步子没停,只是转过头来瞥了一眼,来人是常州知府,傅晗看着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应当是有急事,便示意两旁人,自己脱手离开。
“怎么了?”傅晗拿手帕擦汗。
“有一封从京城来的信,说是要交给傅大人。”常州知府捏着自己的小山羊胡须,说话时呼出白气,看来这天是越发冷了。
傅晗接过信,先是扫了一眼信面,娟秀字迹看着有几分眼熟,拆开后看到署名,傅晗怔了半晌——竟是沈栀。
晌午时分,傅晗回了驿站,同行的几位大人看他一身寒霜,笑着给他倒了杯热茶。
“如今圣上欲施行抑制土兼之法,咱们离回京不远了啊。”
“张丞提的这法子本就治标不治本,常州一开放户籍,天下流民都要往常州来,可常州的地就这么多,漫灌的田地还没得恢复,哪有那么多地分给流民?到最后,只怕好不容易办下来的户籍,沦成废纸一张,所谓流民也不过持籍流浪……”
“等抑制之法出来,想来会好上一些,就是不知这政策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青衣大人叹了声,瞥了眼在整理行李的傅晗,“子云兄,你怎么看?”
傅晗正出神呢,片刻才回过神来:“诸兄,按理说两日后便要启程归京……但子云恐怕不能与二位同行了。”
“啊?这是为何?子云兄昨日不还说想赶在月底前回去,给令妹过生辰吗?”
“你方才进来我便觉得你心不在焉,子云,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傅晗笑着摇头:“没什么事,家父托我到夔州带点东西回去,至于婉婉的生辰……只能回头再补给她了,但想来年前应该就能回去,届时子云一定登门拜访,皇上那边,还请两位兄长帮忙述职。”
傅晗越说越客气,惹得青衣大人摆手:“害,我还以为啥事呢,好说好说,不过子云兄要找什么稀罕物?竟是要到夔州去,可需要我们帮忙?”
傅晗浅笑:“不用了,这事还是我自己一个人来,比较好。”
十月下旬,常州一地事宜处理妥当,几位同僚及常州知府一道回京述职,只有傅晗,在天色蒙亮时,带着下属,往益州去了。
益州和常州相距不远,大抵三日路程,傅晗从牌坊下走过时,第一感觉便是荒凉。他按沈栀信中所说,找到了之前益州知府祝甯的宅邸,可一去才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傅晗带着下属往里进,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线索。
忽然,下属袁无的声音从库房传来:“大人,这里有血迹。”
傅晗立刻从厢房抽身,进了库房。
库房中置着几个暗红檀木大箱子,发乌的血迹溅染在上面,沿着木箱成滴落状,看着四溅的血迹,几乎可以想象行凶者是如何血剑封喉的。傅晗走了一圈,发现泛黄的墙面上也有喷溅状的血迹,整个库房里充斥的血腥气令人头皮发麻。
傅晗用刀鞘掀开了木箱,露出了里面的黄金白银,珠玉宝翠。
按理说这么大的府邸人去楼空,不应该还剩这么多黄金白银才对,难不成这里是发生过什么事,以至盗贼都不想进来行窃?
两人勘察周围无果,只得往外走,这么大个益州异常安静,连街道上的行人都寥寥,傅晗和袁无往郊外走,路过破茅草屋时,看到了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妇坐在神碑里。
是的,神碑。
益州地界的神碑结构大抵如个棺材样,只不过抽掉了上头棺材盖。而那老妇坐的位置,恰好是放置神像的地方。那处光线幽闭,老妇又一动不动,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个人坐在那里。
傅晗和袁无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老妇看见来人,面上一动不动,只有两个眼珠子在转,目光落到他们身上,很快又转走了,似是没看到一般。
袁无主动开口:“老婆婆,这镇上的人怎么这么少啊?”
老妇没理他,傅晗却在她脸上,看到了一道横过脸面的刀疤。他出言问道:“我们是京城来的,想向您打听一点事情。”
一说京城来的,老妇面上的肉全动了起来,更显她面上那道疤可怖,她抬手勾住放在脚边的长棍,用力地戳着傅晗和袁无面前的那块地,溅起的土,沾上了傅晗和袁无的鞋面。
“赶紧离开!”
傅晗蹙眉:“为什么?”
老妇瞪着他,像是看一条野种:“京城来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傅晗心中一动,追问道:“老婆婆可识得康平远其人?”
“滚开!快滚!”老妇挥动起木棍,往傅晗身上戳,哑声吼道,“快滚!别靠近我!康平远,你要还有良心,就去千人坑看看!你还有人性吗!”
狭窄的神碑里,老妇的声音撞壁回荡,混响吓人。
沈栀信上提到过千人坑!
傅晗眼前一亮,拿出平时办差时的架子:“在下大理寺丞傅晗,奉命调查康平远益州事务。”
“奉命调查?”老妇狰狞一笑,“你们是皇上派来的吧?”
傅晗和袁无警惕地对视。
下一秒,老妇偏头啐了一口:“人都是皇上杀的,你们来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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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宫中,夜色正浓。
王禄一身黑衣,身形如鬼魅一般,小心避开了宫中守卫。若是有相熟之人,定会惊讶非常,因为王禄是一个胖子,平日行动总比常人要慢些,可现下他在廊道中的身影,分明身轻如燕,功夫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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