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奶奶不再多说,终于点头。
之后录取通知书很快就到,李柏松在临走前去了云知家的那片小巷。
才几个月,小巷里的房子都写上了大大的“拆”字,很多人家都搬走了,整片老城区变得空荡荡。
李柏松第一次没站在对面的公寓楼看云知家,而径直走到她家门前,从敞开的窗户向里看,一眼就能看见屋内的布局。整个房子满是搬走后的凌乱,空间并不大,只有两个房间,李柏松猜测里间是卧室,外间是客厅。
客厅有张光秃秃的小床,床前有个拉开的帘幕,帘幕前是张辨不清本色的餐桌。李柏松猜测这小床肯定是云知的,虽说是张小床,但只是一块棕黑色的木板搭在四个椅子上,如此简陋,更别谈少女风格。李柏松还猜云知平常应该就在小床前那张餐桌上看书、写字。客厅最边上还隔出了一个小厨房,此时只剩下光秃的灶台和一个歪倒在地的炉子,这炉子李柏松只有小时候在外婆家看过,现在外婆家都不用了。
这间空屋子有光线的照射,屋内并不暗,可给李柏松的感觉很压抑,一点儿少女痕迹都遍寻不到。他回想了一下,云知在学校里就常年穿着校服,背着藏青色的书包,黑色皮筋扎着万年不变的马尾辫,整个人除了白静的脸外就一点亮色都没有,和他眼前这个屋子太像了。
他拿起手机在窗前拍了张照片,随后便听见微弱的“喵喵”声。他想起什么,循声去找,终于看见一只在窝在垃圾桶旁边的小白猫,垃圾桶是空的,小白猫趴在地上可怜地叫唤,李柏松认出这是云知曾经拿馒头喂过的猫。
他心下触动,慢慢蹲下来,可小猫立马扭头朝另一边叫唤,等他买了猫粮回来,小白猫也填饱了肚子,可仍对他防备很重。
一连几天,李柏松都来喂它,它也开始在同一个地方等待,慢慢让李柏松靠近了,可还是不让他摸,李柏松想带它走,每天都会带点小零食来,每次走前都会诱惑一番,可小白猫只是停在原地看李柏松骑车离去。
大概两周后,李柏松走前又一次把小白猫放在车篮里,出乎意外的是它没有跳车,中途也没有逃走,只是一路高冷地维持着它的坐姿。
那天之后,小白猫就有了主人和名字。
李柏松半夜是被馒头吵醒的,馒头在他肚上走来走去,他一醒,馒头就跳下床,坐在门口叫唤。
“这才四点啊,刚刚还梦见你了。”李柏松睡眼迷离地看了眼手机。
馒头也不撒娇,仍是叫唤,李柏松笑起来,“你确定?客厅有个酒鬼,酒气很重的。好吧,这就放你走。”
然后门一打开,馒头便头也不回地跑去客厅了。
李柏松这个晚上睡得并不好,多梦又浅眠,马上又睡了回笼觉。
与此同时,这个晚上徐奶奶也没睡好,她很早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便继续思索昨晚的电话。那个电话是李柏松口中的冯叔打来的,向她交代了李柏松让他帮忙的事,当知道李柏松两次要帮的人都是云知后,徐奶奶不由得多虑起来。
她上次在路上遇见了许卉,许卉说多亏李柏松帮忙,她才有底气离婚,开启新生活。她那时就觉得奇怪,这件事李柏松从来没和她说过,现在她什么都明白了,这些年她外孙对不在意的人根本不会那么热心,至少这不是对一个老同学的态度,他难道对云知有意?可云知现在和别人在一起,这又如何是好。
徐奶奶年纪虽大,但逻辑还很清晰,清晨时想起更多的细节,比如这段时间李柏松的一些反常举止,几次着急忙慌,还常对着那盆薄荷发呆。
第三十六章
云知心里那丝微弱火焰因无名之风的刮来而岌岌可危,她嘴上说不在意评论区那事,实际在意得很。
她没想到那条想走的路,那些进步的喜悦都是别人施舍的。她一连几天都不去想漫画,一点儿都没想,转而又做起论文兼职。
云知并不喜欢这个兼职。她在各个平台打的广告常常被删,这兼职本就不被社会提倡,更重要的是,她的良心不安,每次刚接到单子不安尤甚。虽然她的底线是不接论文代写,不接重复率超过55%的论文降重,接的单多是论文润色,可不能否认论文的不良风气有她的一份助纣为虐在。无论话说得多么好听,不就是一方有需求另一方提供需求的买卖嘛,有的人还很感谢她,但她心里明白,这就是一个打擦边球的灰色兼职。
可她需要钱。初来林川的一个多月里,她没日没夜地忙活,挣得的钱大都用来交房租,徐奶奶说一次性交半年租金就可以住七个月,现在房子还有五个多月的租期,她没考虑好要不要搬,她当然是想搬,可一来很难找到这么实惠的房子,二来她不知怎么向徐奶奶要回租金。偏偏现在又是论文淡季,单子很少。云知每天都在“希望有单”和“不希望有单”间矛盾,在金钱和良心间煎熬。
除此之外,云知每日还在想乐宝的事。她一直以来都怕带不好乐宝,害怕乐宝一天天长大后她还是如此糟糕。她太明白一个孩子要怎样才能健康快乐地长大。所以打到乐宝身上的那掌使她失去带好乐宝的信心,她每天很认真地想乐宝要怎么办?
沈辰以为云知已经恢复了元气,每天他回家时迎接他的都是收拾齐整的屋子,可口的饭菜以及乐宝可爱的脸蛋。他不知这些都是假象,每个独自在家的白天,云知都像困兽般做自我斗争。她极为投入地思考一系列问题……诸如“以前工作的存款”、租金”、“论文降重”、“未来”、“乐宝”、“不能再住沈辰这”等,但每天都没答案,她仅仅只去思考,行动上却越发怠惰,反正无论怎么做,最后都会糟糕。想到头脑要炸时,她会端着椅子去厕所,那里有个没装护栏的窗户,从21楼向下看去,她心里有股说不清的快感和冲动,有时甚至还会自言自语,“这可是21楼不是5楼,至少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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