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的双手无意在那抠表层漆,她点点头,虽然自己是个最会伪装的人,但此刻无比真诚:
“你聪明,而且听数学老师说你对竞赛本来就很有兴趣,当放松任务的,我们真的不能比。”
她甚至主动说起自己的思虑,“我也想过,不过,老张说竞赛政策可能会变动很大,而且竞赛不比高考,高考可控,再加上我家里没钱让我培训,我自己本身也不敢下赌注,说到底,我求稳,还是不考虑了。”
说完,她默默地瞄梁嘉树一眼,“你是不是把高中课程都学完了?”
梁嘉树没否认,同时为女生的率真感到微微的诧异。周天无疑是骄傲的,但她说起自己的不足来同样十分坦诚。
“如果真的保送了,我也会来学校。”梁嘉树漫不经心说道,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可是,他很快抬头,安静地凝视着周天:“我喜欢学校。”
周天心跳很快,一片兵荒马乱,他说他喜欢学校,照常情,高中生一般都是读了大学后才会怀念高中校园,说其实自己还是喜欢高中校园的……事实是,大家现在每天都在盼着快点考上大学快点离开学校快点结束这该死的考考考……大脑在飞速运转,她必须找出点什么事来说一说,一定有什么事她给忘了……“啊!”女生突然轻呼一声,她要负责组织听力练习的,只顾说话,真的差点误了正事,她下意识拽了拽梁嘉树,“快走,检查会扣分的!”
周天猛的跺脚,声控灯亮了,她脚下生风直往下跑,一抬头,发现男生却不慌不忙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下来,周天表情复杂:
“你不能走快点儿吗?”
梁嘉树皱皱眉:“不好意思,不能,你先走吧。”
周天被噎了一下,什么人啊这是……吃炒河粉就上吐下泻,下个楼也……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噔噔噔折回,用班长的语气问:
“你哪里不舒服吗?”
梁嘉树脸上便露出了一抹狡黠而温柔的笑,带着促狭:“怎么,班长还能背我下去?”
周天瞪他一眼,脸热热的:“我是出于同学之间的关心,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高一开学前两天出了次车祸,现在还是不太好跑跳。”他言简意赅说明情况,随之,很莫名地补了一句,“大腿上有块烫伤,留了很丑陋的疤痕。”
周天再一次愣住,声控灯熄了,她不得不再次跺脚,耳朵也跟着热热的了,心想,干嘛跟我说大腿的事……关我什么事……然而女生还是用很稳重的语气告诉他:“那没什么,人重要的是心灵富足,精神辽阔。”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储存了那么多鸡汤,面对同学,随时能灌,周天自己都一阵臊,她匆忙说:“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先走。”
女生飞快地窜下了楼,像百米健将。
周天一直飞奔到教室,还在想梁嘉树笑的那一瞬间。他很少笑,给别人讲题时是礼貌的笑,客气又疏远,但刚才不是,周天记得他每一次的笑,然后做完对比,得出结论:他对自己笑时,没有距离感,一点也没有。
所以,她也忍不住低头抿嘴笑了一下,仿佛完全忘记了李佳音的那些破事。
事实也是如此,道歉又怎样,不会少一块肉。
唯一值得忧心的是她会不会真的讹钱?周天把听力调好,回到座位上有些心神不宁,她深呼吸口气,余光一瞥,第一名慢悠悠地进了教室。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已经不自觉上扬。
晚自习第一节 是物理,老师看着大家做试卷,李佳音收到纸条,来自王明。她毫无兴趣地打开,看到上面“你还好吧”几个字,一脸嗤然。
旁边,梁嘉树在做竞赛相关的题目,他真的很冷漠,对谁都一副淡淡的无所谓的样子。李佳音没等来梁嘉树的询问,她那么期待他开口,然而没有。
他答应他爷爷对自己的照顾呢?
但李佳音不能成为傲气的人,尽管,实际上她只能看得起梁嘉树。
她给王明回复了一张简洁又得体的纸条:我没事,多谢关心,真的。
前面,王明正贼头贼脑地往后探看,对上李佳音的目光,她冲他甜甜一笑,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起来:怎么会有男生长那么恶心?丑八怪。
李佳音在男生寝室的话题度陡然高起来,大家对她印象不赖。
两个女生在教室里,似乎也有一种默契,一种心照不宣,很少说话,几乎没什么交集可言。可李佳音还是要了一笔检查费,黎梅本来瞒着周天,可李佳音第二天早上请了半上午假,告诉老张,她要去检查脑子。
周天托冯天赐问了下医院脑部CT的价位,冯天赐的姑姑在医院,是护士。当数字从冯天赐口中说出来时,周天一阵沉默,一连两天她几乎都不怎么说话,人有点钝钝的。
只有钱和成绩能打击到周天。
又一次月考如期来临,冯天赐总爱对答案,一场考完,她就跟兔子似的冲到周天考场,问东问西,紧张的直吐舌头。周天看着她上蹿下跳,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只有对答案时最积极。”
冯天赐就在那儿恨不得以头抢地,然后,神秘兮兮地告诉周天,如果这次排名进步,她妈妈会给她奖励。
“又去吃什么好吃的啊?”周天笑笑,她想起冯天赐嘴里的冰淇淋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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