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桌客人虽有不忿,却不敢在剑州得罪官军,只得忍气吞声让出了桌子,伙计赶紧上来招呼。
文妙安这才压低声音问文靖安:“你们认识他?”
文靖安:“他就是殷平海的小舅子。”
文妙安:“!!!”
之前在京城文靖安把和苏长卿见面的事跟文妙安仔细说过,并明确告诉文妙安殷平海就是苏长卿的师兄,就是苏长卿一心要复仇的对象,殷平海调任剑州,苏长卿也跟着过来了,这一刻他很有可能就潜伏在殷平海的军中,等待时机动手。
作为苏长卿的亲传弟子,文妙安虽然答应过不淌这趟浑水,但以她急公好义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完全置之不理,她果然说道:“吃完你们先走,我蒙面回来揍他一顿!”
文靖安没说话,严素光先开口了:“不要节外生枝,剑州天高皇帝远,他们军队的人不受府衙节制,真要闹起来会影响到我们办事。”
文妙安:“那不能看着他欺负人啊,他吃饭不给钱!”
严素光不说话了,文靖安说道:“朝廷花天量税赋在剑州组建新式水军,用这种人行么?要是我记得没错,都事是七品武官了,都像他这副模样,不用跟西海人交战,这新式水军自己先垮了。”
文妙安:“就是!”
严素光:“你们问中书省去。”
她们仨私底下碎碎说着,赵都事开始在那边吆三喝四命令伙计上酒上菜,这伙人一看便知借着官军的身份横行霸道惯了,且不止一次两次来吃霸王餐,害得这里的掌柜和伙计敢怒不敢言,食客也都避之不及,楼上原本坐着七八桌客人,这伙人来了之后纷纷远离,有的搬到一楼去,有的干脆直接离开,楼上很快便只剩文靖安这一桌和那两位大小高手那一桌。
于是出现了相对和谐的场面——文靖安三人低调吃喝,大高手依旧大快朵颐,赵都事等八个官军大喊大笑,行酒令、说秽语、纵情声色,反正是怎么败坏怎么来。
不多时,和谐被打破了。
楼下传来了一阵二胡的声响。
二胡声最为刺耳,穿透赵都事等人的喊笑传到每个人的耳朵,还没等搞清楚怎么会有二胡声传来,赵都事便先端着酒碗到楼梯口往下看,待他看清,大声喝道:“老头!上来给本将军拉一曲助助酒兴!”
很快,一位也是和文妙安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扶着一位明显是双目失明的老叟从一楼上来,赵都事笑眯眯打量着那个小姑娘,小姑娘不敢跟他对视,只在老叟的耳旁说道:“爷爷,是几位军爷要听曲儿。”
原来是一对以曲艺为生的祖孙。
老叟作揖行礼,问道:“将军要听什么曲子?”
赵都事:“随便,本将军听得过瘾就行。”
老叟微微颔首,小孙女乖巧地解下背着的二胡递给老叟,从旁边挪了个凳子扶老叟坐下,然后从腰间的布袋取出一块松香擦在二胡的弓毛上,这是为了保证演奏的音质圆润,也可以起到保护弓毛的作用。
待她擦完松香,于一旁侍立,老叟调好了音,确认表演状态完善后,问道:“将军,便来一曲《听宋》如何?说的是岳元帅将那金兀术打得丢盔卸甲,兀术狼狈逃至惠泉山下,心惊胆骇听着宋军兵马追来。小老儿此曲寓意几位军爷来日能像岳元帅般驱逐胡虏,建功立业。”
赵都事颇不耐烦:“管你什么宋啊唐的,赶紧的,别耽误哥几个喝酒。”
老叟再不多言,调整坐姿开始演奏。
文靖安几人沾了光,一开始便听闻乐曲慷慨激昂,隐隐有铁骑刀枪的交战之声,将人带入两军阵前,亲眼见证百万大军厮杀,黄沙漫天,擂鼓阵阵,随后一方败退,一方追杀,气势雄迈奔腾,豪壮浑然不绝,似虎豹追逐猎物,鹰隼搏击长空。
即便文靖安不通音律也听得出这位老叟有一手的硬功夫,是妥妥的二胡大师,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激越的二胡演奏,老叟那位小孙女“哎呀”喊了一声,乐音戛然而止,文靖安等人一齐看过去。
原来是赵都事手贱捏了一下小姑娘的腰肢,与另外七个流氓兵痞满脸戏谑,笑道:“你给本将军跳一个。”
小姑娘赶紧躲到老叟身后,老叟回道:“将军见谅,小女孙本是山野粗人,并不擅乐舞之事……”
当即有其他士兵打断老叟讲话:“老头闭嘴!轮不到你说话,再啰嗦把你破二胡砸了!”
赵都事继续盯着小姑娘,眼中满是卑琐,笑嘻嘻道:“不会跳舞也行,过来陪本将军喝两杯!”
说完他就起身过去抓小姑娘,小姑娘慌忙躲闪,另外几个兵痞却起身过来包围。
见到这种情况,文妙安捏碎了手中的螃蟹钳子,盯着文靖安问:“管不管?”
这一刻,文靖安也不考虑什么不能得罪人了,和严素光异口同声道:“打。”
文妙安当即抄了个空盘子,转身时猛然将盘子扔出,哐当一声,盘子砸在赵都事的脑门上,瞬间碎裂,赵都事只觉得脑袋一晃,有热烘烘的液体渗出来,他伸手摸了一下,鲜血直流,这才“哇啊”一声喊出来。
几个兵痞反应过来,手快的已经拔刀相向,但文妙安出手比他们还快,又正在气头上,铆足了劲下黑手,专门挑致命的地方打,不过片刻,七个兵痞捂着腹部或者裆部在地上打滚,赵都事脸上手上全是血,这一下完全醒了过来,瞪着文妙安,大喊道:“你是谁!我告诉你,我姐夫是殷平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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