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有了林宁宴,这次他们真得以“恩公”为开头给林宁宴写一封信了。
除了文靖安和陈崇章之外,永宁县这轮院试可谓是战果丰硕,两三百考生,头场入榜者竟然高达八十多人,可要知道,院试头场三千多考生,第一轮考下来之后只能有六百人左右留榜,只有这六百人才有资格参加接下来的覆试,其余两千多人只能明年、后年再战了。
因此除了文靖安这边喜庆的场面,也出现了相反的悲怆的场面,有考生对遍了榜单没发现自己的座位号,对着对着忽然崩溃,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多年苦读功亏一篑,雄心壮志付诸一空,任谁听了那些人的哭喊都不会舒服。
考虑到这方面的对比,且就是他们永宁县也有两百多人落榜,文靖安不宜在大庭广众下太过张扬,至少回到行馆再关起门来庆祝,便从王所思手中拿回浮票,悄声说明因由,先回行馆去了。
他和陈崇章也不用写信回莲花镇传捷报,自然会有人为了套讨赏钱想法设法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和陈崇章得中的消息传回莲花镇,再不然王所思也自然会派人帮这个忙。
王所思这回可是风光了。
被旧党扔到云州当了永宁知县这么多年,他头一次在府城张如此长脸。
之前的林宁宴虽然也让他长了脸,但强度不够,因为林宁宴说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永宁县人,林宁宴的童生都不是在永宁县考的,一身才学也是家传居多,所以即便林宁宴考了榜眼,其他知县也说跟王所思没关系,他只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府城的高官听了这些闲言碎语,自然没把功绩算在他和宋教谕的头上,也就没能升职。
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他王所思王大人也是有脾气的,这回文靖安帮他出了这口气,他对文靖安是爱到了骨子里,简直想把他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一脚踹下澧水淹死,把文靖安当亲儿子看!
“靖安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院试头场案首必中廪生,后面两场覆试你只要正常发挥,我看案首也就稳了。”
晚上王所思用公款吃喝,定了府城最好的酒肆,把永宁县通过头场的考生以及宋教谕等学官都请了过去,他指定要文靖安跟他坐一桌,多喝了两杯便酒后吐真言了。
“崇章也不错,头场第八中廪生的机会很大,继续保持!陈守严运气好啊,一个外孙,一个亲孙……我那狗儿子要有你们一半能耐,这知县我早不当了,谁爱当谁当。”
宋教谕频频给文靖安和陈崇章使眼色,示意王所思这是压抑太久要借酒发泄满腔愁苦闷,文靖安和陈崇章即刻知道怎么做,双双表示自己都是王大人带出来的,这些年受王大人诸多恩惠,没有王大人栽培就没有他们今天,以后平步青云了,绝不敢忘记王大人的恩情。
王所思听罢,左手拉着文靖安,右手拉着陈崇章,不无感动道:“你们才是我亲儿子啊!”
文靖安和陈崇章:“……”
第84章 警醒 潜龙勿用谓我何求
感念王所思半生不易,因不愿与旧党为伍断送仕途,被打发到云州数十年,仿若朝堂弃子,偏他儿子也不争气,让他陷入事业、家业双失败,所以才有这一番酒后肺腑之言,文靖安和陈崇章便只好暂时性认儿子,相视一眼,心有灵犀道:“王大人正如我们的再生父母!”
王所思老泪纵横,连声道:“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看到王所思这么动情,文靖安和陈崇章倒分不清楚他是酒后胡言还是心里当真了。
不过毋庸置疑,王所思对他们确实有一番别样的感情,愿意竭尽所能推他们一把,将他们推到更广阔的舞台去,王所思不是一个锐意进取的好官,但绝对一个是肯推举人才的伯乐。
当晚众人尽兴,王所思喝得酩酊大醉,文靖安也多喝了几杯,但他不会喝醉,最后用出恭这个老借口和陈崇章先行告辞。
院试发案迅速,第一场的覆试也是接踵而至。
院试第一场覆试叫做“提覆”,至于为什么,大概可以理解为“提督学政亲自主考的覆试”又或者“提取头场合格考生进行覆试”,两个猜想,不一定对,对不对都无伤大雅,只要知道考生提覆合格,不管名次如何,院试是必然通过了,已经可以提前庆祝自己拿到秀才功名,一跃进入真正意义上的“士”的阶层。
士农工商,高人一等。
因着提覆有这层重要的意义,整个流程依然如头场严格,进场、搜身、查验供单、以座位号代替姓名等等,都在学政官眼皮子底下逐一进行,不会有丝毫松懈。
由于头场三千多人只刷剩六百多人,进场的时间便宽裕多了,文靖安和陈崇章一直睡到卯初(5:00),王所思那边才派胥吏过来叫醒他们,文靖安到行馆大堂时,发现其他考生都已集合完毕,王所思脸色如常,仿佛昨晚喝醉是假装的。
实际上王所思混迹官场多年,早就练成喝酒办事两不误的硬功夫。
不过他还记得不记得自己昨晚跟文靖安、陈崇章说了什么话,他想起那些话会不会尴尬就不得而知了。
他只是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人都齐了。宋教谕——”
宋教谕会意,向众考生道:“检查你们的考篮,确定东西都带齐了,每人都门口领一份面饼,路上边走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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