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赴宴的规矩,他们要先向主人家问候,算是一种礼仪。
这个主人家自然是陈守严了。
陈守严看见陈崇章果然带着青莲书院众学子前来赴宴,心中大喜,连忙从主座起立,向众宾客道:“诸位诸位,今日除了我们这些老朽,还有我小孙崇章请碧存先生其他高足赴宴,他们可都是青年才俊呐。”
众人听闻,都是把目光投到了文靖安等人身上,纷纷称赞果然是一表人才。
坐在陈守严身旁的李碧存听闻此话,向陈守严拱了拱手,回道:“守严兄谬赞。”
陈守严笑道:“先生不必自谦,别说莲花镇,就是放眼整个永宁县,谁人不知青莲书院乃首屈一指的育才之地。”
李碧存再度表示陈守严过谦了,随后吩咐林宁宴等人道:“你们都过来拜会主人家,不要失了书院礼数。”
林宁宴带着众学子依言而行,一个个按照礼仪拜会陈守严。
文靖安站在人群最后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于是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的一幕便要发生了。
“后学林宁宴拜谢陈老爷宴请。”
“杏陌李思齐拜谢陈老爷宴请。”
“柳林方敬禾拜谢陈老爷宴请。”
“青阳徐文其拜谢陈老爷宴请。”
……
“外公!”
陈守严:???”
李碧存:“???”
在场宾客:“???”
这句突如其来的“外公”格外刺耳,瞬间让文靖安成为全场焦点。
文靖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等了片刻之后,更是提高了声音。
“外孙靖安特来拜见外公,祝外公端午安康。”
如果说刚才那句“外公”让在场宾客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么文靖安上面这一字一句,字句清晰的言语,没长耳朵的也都能听见了。
饶是陈守严多年道行,文靖安忽然来的这一出也让他怔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就连李碧存都是有些错愕,陈三娘前日才跟他讲清楚与陈守严之间的关系,怎么才两天时间,文靖安便自己跑来触陈守严的霉头了?
在场宾客都是莲花镇上的大商户,大部分都知道陈家当年的旧事,知道这个外孙是陈守严的禁忌,但他们浸淫生意场多年,都有着数十年的装蒜经验,纷纷揣着明白装糊涂,做出不明所以的样子。
这种近乎凝固的时刻和场面,就是文靖安需要的专属舞台。
按照他来陈家之前的部署,他先给林宁宴使了个眼色,1号暖场演员林宁宴率先表示诧异:“什么?!靖安你莫要胡说!这是陈老爷!怎、怎么成你外公了?!”
接着2号演员李思齐3号方敬禾4号徐文其……逐一登台,台词和1号林宁宴差不多,主要起到反复和烘托的作用。
最后的压轴演员当然是陈崇章这位亲孙子上阵操刀,向来敦厚稳重的陈崇章大惊失色,直接问陈守严:“爷爷!靖安说的可对?!他、他竟是我表亲?!”
陈守严:“……”
导演文靖安看了陈崇章的即时表演,心里宣布莲花镇影帝在之前那一刻诞生了。
众目睽睽,铁证如山,陈守严百口莫辩,文靖安不请自来这一出完全顶住了他的软肋,当着李碧存和青莲书院三位教习的面,当着一众同行的面,当着自家小孙子与一众年轻学子的面,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向文靖安发作的,开口骂不行,驱赶更不行,丢不起那么个面子!
再者,虽然古代百善孝为先,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陈三娘绕过陈守严自己决定嫁给文三贵与所谓的“法理”不合,这点陈守严占理,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人都是有感情的,再怎么于理不合也是自己的骨肉,事情过去那么多年,陈守严对自家女儿仍是如此绝情,连外孙长大十多岁都不相认,自然免不了引起非议,他的生意对手最热衷散播他的绝情。
因此文靖安这主动找上门来叫他外公,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文靖安站在原地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实际上他心里直勾勾盯着陈守严,就是要看老头气急败坏又如何奈何的样子,两年前老头骂自己野种,骂文三贵乞丐,骂陈三娘早死了的那一口恶气,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宣泄。
当然,文靖安这次来并不是要跟陈守严交恶,那不是他的本意,让陈守严主动跟陈三娘认错和好才是,所以林宁宴和陈崇章等人表演完,就轮到他这个导演亲自上场了。
“靖安前日才拜先生为师,昨日才入青莲书院读书,本应第一时间告诉外公,但想到今日是端午,所幸忍到今天来拜访外公时再一并告知这个消息。”
这番话虽然没有回答他为什么是陈守严的外孙,但在场之人心知肚明,都知道他和陈守严之间的关系,根本不会觉得这么说有任何问题。
果然,他这么一说,瞬间打破了僵局。
李碧存第一个站出来圆场,说道:“没想到靖安竟是守严兄的外孙!前日竟忘了问他的身世,是我疏忽了,守严兄恕罪,恕罪。”
文靖安:“……”
这么看来,陈崇章刚才拿到的莲花镇影帝的殊荣要让给李碧存了,李碧存的表演才是毫无痕迹,浑然天成。
李碧存说完,陈守严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化解尴尬,回道:“言重了,先生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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