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坐着一名黑衣少年。
黑衣翻涌,勾勒其中的金线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额前玛瑙一点血色,脑后金环灿灿,缀着细铃在风声中铃铃作响。他眉眼有着精致的脆弱,像无数次破碎后又黏合在一起,寸寸动人心魄。
黑色的绸缎覆盖在苍白的脸上,唇色红艳。
笑靥病态而美丽。
风吹云动。
大片大片深蓝色的浓墨晕染,天穹苍凉悲荒。
少年十指缠绕着的锁灵丝,他晃着脚,歪头注视着那些人,唇角笑意明艳。
那几人也看到了这一幕。
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满脸涨红,有人心生恐惧,双股战战,还有人双眼痴迷,心生爱慕。
他很漂亮,美得动人心魄,又令人不禁想臣服、膜拜。
此时的南瘴城奇诡残忍。
男修呼吸几近停止。
他一脸绝望:“完了。”
月下,一道白光倏然而至。
仇灵均侧目,锁灵丝飞射而出,争先涌去,万千争流,在触及白衣人的那一刻又猛的缩了回去,他表情浮现稍许惶然,把手藏在了身后,“望”着来人,诺诺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师兄。”伸手,又不安的缩回去,“我……”
他屠城了。
没留一个活口。
失去控制的人偶哗啦啦倒地。
死气弥漫,寂静、森冷,这是一座遍地尸体的城池。
冷香靠得更近了。
仇灵均不觉后退了两步,一脸煞白。
连解释都没有必要了,师兄会厌恶他,再也不喜欢他……他开始觉得难过,茫然、痛得撕心裂肺,又不止从何而起。
他有许多想说的。
他被打的好痛,他的眼睛瞎了……他真的好害怕。
他有很多次差点死掉了。
……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像是傻了一样,就呆呆了喊了声,师兄。
有人扣住了他的手腕,冰凉温软:“走吧。”
他道,“回去了。”
仇灵均猛然抬头,他看不见,一片空茫:“……嗯。”
他笑了起来,甜甜的,“回去。”
师兄来接他了。
真好。
他做过好多次梦,这一次终于成真了。
谢玉没有问仇灵均这三十年怎么过的,也没问仇灵均为何会变成这样,修为还进步这么快。仇灵均也没说,他拽着谢玉的袖子,脆弱可怜,一阵风就能吓到他,像狗一样跟在谢玉后面,不过不是外表那般柔弱可欺的幼犬,是疯狗。
两人离去。
男修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般蹲坐在地上,望着遍地老老少少的尸体:“疯了。”
他似哭似笑,“要变天了。”
那黑衣少年没杀他们,应该并非魔修,后来那人他认识,剑宗谢无霜。这下黑衣少年的身份就很好辨认了,也是剑宗弟子,谢无霜的师弟。
是三十年前失踪的仇灵均。
滔天魔气盘旋往上。
尸体上浮现道道魔纹,都是魔修。
仇灵均屠了一城魔修。
……
消息不可能瞒住的。
沧澜哗然,魔域动荡,有魔修放言,必杀仇灵均,一时间闹得风风雨雨。不只是魔域,正道修士也同样是遍体生寒,万分忌惮,更有人断定,仇灵均心性残忍暴虐,将来恐怕会为祸沧澜。
即便是修士,也没几人屠城。南漳城数万人口,一息覆灭,男女老少,走狗飞虫,无一幸免。
有悖天理,倒行逆施。
这也令人回忆起灵修的恐怖。
他们终于明白万年前灵修为何被打成邪修之流,人憎狗厌。仇灵均还不止杀了他们,数万尸偶……何人能不惊惧。
甚至有正道修士提议处死仇灵均,风波不止,群情激愤,把仇家、剑宗推到了风尖浪口上,闹得沸沸扬扬。
然而仇家、剑宗一直都在龟缩,并未表态。
处死仇灵均的口号越喊越亮。
堵在剑宗,云洲的修者不计其数。
“我们是和魔修势不两立,可魔修也是人,幼儿稚童何其无辜,仇灵均,你于心何忍?!”
“冷血残忍,不配为人。这般心性怎么配当鸿雪仙尊的弟子。”
“短短三十年,他怎么可能进步如此之快,肯定是练了邪功,我不求处死他,但剑宗可否让吾等一观仇灵均修炼的何等功法。”
“什么功法?肯定是魔功。”
“那女魔头是合欢之流的魔修,仇灵均肯定是与之交合,修为才大涨的。”
“哼,名门之后,苟且谄媚偷生,正道之耻!”
跟仇灵均冷血残戾脾性的齐名的还有他面若好女的容貌。
不然那女魔头不会宠幸他三十年。
剑宗。
缥缈殿。
花寻路忍无可忍,拔剑就要上:“那群蠢货,魔修要杀了仇灵均,他们也跟着起哄。最简单的道理,彼之仇寇,我之英雄的道理都不懂吗!”
屠城又怎么样!要是有人敢抓她,她也屠城,“凡人被魔修覆灭的国家不知凡几,没见他们去找魔修报仇。杀了一城魔修,他们就哭的跟死了亲爹娘一样。要我说,仇灵均要是有本事,把魔域一起屠了,到时候看谁还敢逼逼赖赖!”
云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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