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碗里面码放着几乎呈现琥珀色的排骨,在阳光之下莹莹散着光芒。
有那老食客问:“老板,又做了新口味?”
沈怜雪笑道:“这是话梅排骨,冷吃最是得宜,十五文一碗,竹碗还是老规矩。”
因这是凉菜,并未有很浓郁的香味,但卖相着实不错,就有老食客心动:“给我来一碗。”
沈怜雪做得不算多,一共就十来碗,很快就卖完了。
买冷菜,素碗和肉夹馍的,大多都要带回家去吃,今日倒是没有什么食客反馈。
沈如意依旧跟在白柔儿身边,陪着她卖麻酱馒头和卤蛋,一边卖一边吆喝:“新口味新口味,话梅排骨,好吃再来。”
今日大抵因是上元佳节,生意异常之火爆,沈怜雪这边的一大锅卤肉不多时就卖完了,只还剩下十来张馍饼。
而另一边的摊位,李丽颜也已经卖出一百多张煎饼。
沈怜雪擦擦手,把白柔儿叫回来,让她在摊子上卖馒头,自己则领着女儿往铺子行去。
也不过才一两日的工夫,店铺中的隔墙就已经被拆除,站在门口看,顿时觉得敞亮许多。
沈怜雪刚要进去,余光一扫,就看到边上站了个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上也戴着围裙,高高瘦瘦的,瞧着大约四十几许的年纪。
他眼睛很大,看人的时候很是专注,沈怜雪倒是记得他是谁。
“付老板,您有何事?”
这是隔了两间商铺,也在这条街上卖吃食的付兴财,他家是专门做汤饼的,有好几种口味,沈怜雪以前买过,味道还可以,就是分量略少些,而且沈如意也不爱吃,沈怜雪就不再登门。
但都是同一个行业的,沈怜雪自然认识他,他也认识沈怜雪,只是平日没什么交集罢了。
这会儿听到沈怜雪的声音,付兴财那双突出的大眼睛看过来,阴晴不定地瞪了沈怜雪一眼。
沈怜雪脸上的笑容消了三分,沈如意也没上前打招呼,沈怜雪牵着女儿的手,领着她就要进自家的铺子。
就在这时,付兴财倒是开口了:“哟,这铺子你租了啊?”
他这话说得不阴不阳的,沈怜雪不想理他,便继续往店铺里走。
就听他在背后道:“沈娘子,别以为你卖个煎饼厉害,就能开起铺子来,到时房租都出不起,可有你哭的。”
沈怜雪这才明白,他是看自家要开新说是,觉得自己要抢他生意,特地过来阴阳怪气一番。
“店铺生意如何,我自己承担,就不劳您费心了,”沈怜雪顿了顿,又道,“这会儿正是繁忙时,付老板不赶紧去忙?”
沈怜雪是个很平和的人,但平和并不意味着她会任人宰割,她或许曾经有过那样的过去,但从那过去的泥沼中走出来后,无论是自己的手艺还是身边的女儿,都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和自信。
一旦心中有了光明和坚韧,她就不再害怕任何事,不会再惶恐,不会再唯唯诺诺,更不会任人欺凌。
在汴京做脚店,卖吃食,好与坏,兴与亡,全看一身硬功夫。
无论怎么花团锦簇,食物不好吃,尝遍了汴京美食的食客们就不买账。
付兴财这般光顾着盯别家生意,只盼望附近没有同类吃食,好能多得食客的店铺,沈怜雪以为是开不长久的。
沈怜雪这么一说完,沈如意还火上浇油,站在母亲身边神气地叉腰仰头:“付伯伯,要好好做生意哦。”
付兴财被这母女两个气得倒仰,他狠狠哼了一声,倒是没有正面冲突,直接回了他们自家的汤饼店。
沈怜雪未多在意他,不过进了店铺后,还是同被她雇佣来做监工的陈六郎道:“陈哥,麻烦你帮忙瞧一瞧,总觉得付老板不太对劲儿。”
陈六郎同这条街的店铺老板都熟悉,帮闲的差事一直很足,他道:“沈娘子放心,我一直盯着他看,不会让他随意进店铺。”
沈怜雪看了看店铺的装潢,见隔墙已经打开,墙壁也快刷好白灰,就差铺设青石板。
即便如此,铺子里依旧很亮堂,看得人心中舒畅。
陈六郎道:“九娘子已经请了泥瓦匠,在改后面的厨房,这几日正乱,待到后日再去看吧,有我盯着,沈娘子放心。”
沈怜雪冲他笑笑,把手里的馍饼递给他:“今日多剩些馍饼,拿回去也吃不了,您要是不嫌弃,就拿家去吃。”
陈六郎谢过她,接了馍饼:“多谢娘子,祝您生意兴隆。”
沈如意跟着说:“也祝你生意兴隆。”
店铺都看完,沈怜雪才算安心,她领着女儿去刘二娘家买了两斤羊肉,然后便跟忙完的李丽颜她们回了家。
今日忙忙碌碌,却并不觉得累,反而有一种美梦将成的舒适和幸福。
沈怜雪同沈如意晚上坐在那泡脚,沈怜雪还道:“也不知道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如意在母亲的脚上踩了踩:“可能出了事,而且我觉得,那个姨母特别不对劲儿。”
“她的眼睛黑黢黢的,看起来有点吓人。”
沈如意如此说着,她突然想到,上辈子自从母亲走后,她也跟着师父离开了汴京,之后三四年光景都未回来,再加上离开沈家的那两年,说起来她有六年未曾见过沈雨灵。
六年时间,足够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感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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