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雪以为女儿一定会选这件衣裳,但她却犹豫了:“我是陪母亲去上工的,怎么好穿那么漂亮,我也要做活的呀。“
沈怜雪忍不住笑了,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做什么活,裴大人是喜欢你,想请你过去说说话的。”
“就穿那件新衣服吧。”沈如意羞涩地道,又忍不住嘿嘿一声。
待母女两个打扮停当出门,差不多是申时初刻,沈怜雪拿了一把油纸伞,给女儿穿上厚底的鹿皮靴,然后牵着她戴着鹿皮手套的手往外走。
此时已过正午,晴天烈阳,却依旧簌簌落雪。
雪并不大,却绵绵密密,寂寥无声。
因着已经落了大半日的雪,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踩上去嘎吱作响。
沈如意上午已经踩过了,这会儿倒是显得很乖巧,跟着母亲一路往汴河大街行去。
临近年关,汴河大街两侧做生意的都少了,偶尔有带棚架的铺席摆在街道两侧,也并未有多少行人采买。
大家都忙着在家准备年饭。
从交年节至上元节,整个汴京就会如同从喧闹的白日进入深夜,安静而祥和。
大约只有巡检司和衙门还在上差,寻常百姓倒是都歇了下来。
状元巷位于御街以东一里,在御街同甜水巷之间,沈怜雪领着女儿过去,平日要走大约三四刻的样子,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不过今日落大雪,路不太好走,母女两个就走的略慢一些,一路走走停停,沈如意倒是看中了不少过年的吉祥物。
“娘,等回来的时候,咱们去买个兔儿布偶吧,”沈如意说,“放在床头,每天都能看到,招财。”
沈怜雪笑着看她:“胡说八道,兔子怎么招财。”
沈如意吐了吐舌头:“那团团也属兔子,团团招财吗?”
她倒是一句话把母亲问倒了,沈怜雪摇了摇头,倒是默认了女儿的话。
今日落大雪,许多百姓便都未出门,就连平日里最热闹的汴河大街也安静下来,反有茂林修竹之意。
母女两个走走停停,倒是难得享受了一番汴京美景。
只不过刚走了一刻,就听到前方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驾马车出现在汴河大街上。
平日里汴河大街上都是行人,马车很难通过,若是需要运送货物,都是用独轮车,倒是难得在汴河大街上瞧见马车。
听到这般动静,沈怜雪下意识牵着女儿往路边避去,想让马车先过再走。
然而那马车却缓缓停到了她们身前。
沈如意好奇抬起头,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裴明昉从车上下来,先同沈怜雪点头致意,然后便看向沈如意。
“团团,要不要坐马车?”他一边说着,一边冲沈如意伸手。
沈如意倒是没激动,她先看了母亲,然后才对裴明昉伸出手:“阿叔是来接我跟娘的吗?”
裴明昉轻松抱起小团子,先把她送上马车,然后才对沈怜雪伸出手:“沈娘子,马车高,小心些。”
沈怜雪看着他修长的手臂,最终还是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扶了一下。
待到三人在马车里坐定,裴明昉才道:“是来接你们的,今日正巧落大雪,且你们没去过状元巷,便想着来接一趟,没想到你们早早出来了。”
“团团,冷吗?”
团团坐在加了火炉的马车里,她搓了搓手,摇头道:“不冷,落雪好好玩的。”
沈怜雪同裴明昉道谢:“多谢裴大人惦念。”
裴明昉的目光从她脸上飞快扫过,迅速落到了小团子身上。
他看了半晌,才道:“你今日穿的新衣,是漂亮奶奶送的?”
他语气里颇有些疑惑,似乎已经不记得这身衣服的模样。
沈如意惊讶地啊了一声,然后反问:“是的呀,阿叔这就不记得了?”
裴明昉轻咳一声:“阿叔看这些都差不多,不太好分辨,隐约记得是这个颜色。”
沈如意笑着说:“阿叔好笨。”
她跟裴明昉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分外欢快,沈怜雪坐在一边,倒是注意到裴明昉微微蹙起的眉头渐渐松开,面色也比刚才好看不少。
作为宰执,他的辛苦自不必说,在这样忙碌的日子里,还能记得亲自过来接她们母女,不得不说,裴明昉确实是个细心人。
沈怜雪心中记了人家的好,然后便轻轻解开女儿的斗篷,让她少出些汗。
马车就比走路要快得多,不过一刻之后,马车便已经停在了状元巷裴府大门外。
裴安不用招呼,门房便打开大门,马车便直接驶入大门之内。
待进了裴府,裴明昉才抱着沈如意下了马车。
“这边是正门,一会儿走的时候且要看一眼,明日别走错。”他转身指正堂,“这边是正堂,若是来早可在此处略等,坐下歇歇吃口茶便是。”
裴明昉细致又耐心,一字一句同沈如意母女两个说着。
沈怜雪点头:“有劳裴大人,我知道了。”
她话音刚落,从垂花门里快步行出来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人。
男人戴着幞头,身穿圆领窄袖长衫,腰带锦缎围腰,他瞧着大约四五十的年纪,并不老态,倒是显得精神矍铄。
女子便更年轻一些,大约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她身穿靛蓝色的袄子,头上只戴了一只玉簪,面容干净而慈祥,略有些胖,浑身上下透着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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