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你以为如何?”
那郎君见她被逼到这个份上,却依旧坦荡大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成算。
他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刚才是被王氏媳妇撺掇,被她言语蛊惑,混头之下办错了事,这会儿心里过意不去,只嗫嚅道:“行,行,好。”
沈怜雪见他明白了事,心中大石这才落地,转瞬间,她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看向对面的王氏夫妇。
这贼眉鼠眼的夫妻俩刚还看热闹,这会儿又被沈怜雪的目光一扫,一个个就跟鹌鹑似的缩着头,根本不敢再颠倒是非。
沈怜雪再度看向那汉子,这一次语气无比坚定:“这位郎君,倘若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请你不要放过害了令慈的贼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是这个道理,并且,我由衷希望令慈早日康复。”
此时此刻,一向胆小、懦弱、一言不发的单薄女子,竟是无比凌厉又锋芒毕露。
她身上隐藏了多年的、被掩盖、打压、闷在心口里的勇气和气度,似乎被这巨大的刺激重新焕发出来。
一阵风儿吹过,吹散了遮天蔽日的乌云,吹走了灰蒙蒙的夜色。
灿灿朝阳徐徐而来,抚照在每个人的身上。
阳光轻柔地落在沈怜雪的脸上,落在她身边的沈如意身上,让这对母女都显得与众不同,让人一见难忘。
那汉子微微一愣,随即便郑重点头:“沈娘子,待到真相大白那天,我一定亲自登门道歉。”
他说完,直接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狠狠瞪了一眼王氏夫妇,把那鹌鹑似的夫妻俩吓得不敢再吭声。
王家媳妇刚才有多神气,现在就有多瑟缩,她怎么也想不到,沈怜雪竟然想到发疯这一招,她也想不到,竟然刚好有个仪表堂堂的官爷路过。
这时候已经天明,也不知那官爷为何没有上朝,反而在这热闹的汴河大街骑马溜达。
但不论如何,沈怜雪似乎已经扳回一局。
待到人群都散了,那个巡检司的什长也率队离开,老食客们重新在沈怜雪的摊位前排队,王氏夫妻才直起身,怨愤地看向沈怜雪。
然而沈怜雪此刻却并不理会她,她手脚麻利地摊煎饼,一边摊一边还劝:“今日只送老客,每一位客官我都记得。”
有想浑水摸鱼的悄悄退出队伍,剩下的嘻嘻哈哈,都显得分外高兴。
虽耽误了会儿工夫,却白得一顿早饭,也算是赚了。
还有食客道:“老板,刚听前面的人说脆饼好吃,明日多做些吧,晚些来都没了。”
沈怜雪点头:“好。”
她偶尔会同食客交谈几句,问问食客的口味,听听改进的意见,这一上午说的话,甚至比之前十几日都多。
但她却真的不害怕了。
沈怜雪忙着做煎饼,边上沈如意一根根往上夹油果儿、折油纸然后笑着说:“婶娘明日见。”
母女两个配合默契,母亲干活伶俐,女儿活泼可爱,当真是汴河沿岸最美的风景。
不过多时,煎饼就送出去大半,沈如意突然开口:“这位阿伯,您以前没来过哦,别欺负团团年纪小,团团都记得的。”
孩童清脆的声音在清晨的河边响起,那男人眼睛一转:“你怎么知道我没来过?我前日来过的,你自己忘了。”
沈如意也是重生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记性变好了,无论是她看过的那本奇怪的书,还是那本《菜谱》,她都没有忘记。
而重生以后遇到的人事,她也大多都记得。
其实也并非是因这种奇特的际遇,沈如意自己想了想,大概是后来跟着师父游历大宋,师父教她读书识字,教她背书修道,她已经开蒙,比寻常孩子自然机敏得多。
当然,师父也曾夸过她,说她是个相当有悟性和灵气的孩子,而且非常聪慧,许多东西几乎是一学就会。
沈如意一边得意地想着自己的优秀,一边特别斗志昂扬地道:“阿伯,您就是没来过。”
那中年男人变了脸色,他等了一眼沈如意,有些急切地对沈怜雪说:“老板,你管管你女儿,就这么对待熟客?”
沈怜雪认真做着煎饼,没有如他所愿管教女儿,她道:“团团说的不会错,这位客官若想尝煎饼,明日请早。”
她说话的工夫,一份新的煎饼出锅,她把煎饼递给了前面的食客,那中年男子很快便要排到。
他不满地嚷嚷:“老板你自己答应要送老客煎饼,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听个小丫头片子胡吣,这不是胡来吗?”
有了一开始沈怜雪那句话,许多想要浑水摸鱼的都灰溜溜走了,现在还没走的,自然是脸皮极厚的赖皮。
他这一闹,又说沈如意的坏话,后面就有食客烦他:“你说什么,我不说日日来,也买过十来回,我怎么没见过你。”
“还有,不许你说团团不好,我们团团是最好的小囡囡。”
七八岁的小姑娘,每天陪着母亲早出摆摊,便是寒冷冬日里,也没见她躲懒。她人小,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个人就能看出她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这样的好孩子,人人都稀罕。
沈如意被夸了一句,微微红了脸:“也没有最好啦,就……就是有一点点好。”
食客们便笑起来,给这个小小的摊位增加了不少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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