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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当日跟在他身边时,她对自己的身份认知得很清楚,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管他的私事。走之后躲躲藏藏,自然也不会知晓这些事,时日长了,更没有必要再去打听这些已如过眼云烟的旧事。
    “更何况,我也不是蒋正,就算你不知情,真觉得有,但我既带你回来,还能让她们欺到你头上不成?你又何必害怕她们寻你难堪?”
    殷殷没出声,身子却颤得厉害,她是真的跪不住了。
    沈还看向她交叠着放在腰后的双腕,如今事必躬亲,她穿的窄袖,粗糙的麻绳直接缠绕在她细嫩的肌肤上,磨红了一片。
    他略顿了一顿,止住了动作。
    他微凉的指腹就搭在她腕间,却忽地停下了动作,殷殷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也不敢妄动,只能就这样等着他。
    沈还抬眼看向那只画眉,自嘲地笑了笑:“殷殷,我就这么好骗吗?”
    说是要驯雀,他也的的确确有不下百种手段能让她自此服服帖帖,再不敢生别的心思。自她踏进京师,只要他愿意,整个京畿都是她的囚笼,她这辈子再不会有机会能飞出去半步。
    邱平把人带回来之前,他的的确确想先收拾她一顿再论其他,以解当日被欺骗之恨。
    但等人真活生生地回到了跟前,他却真的确信了他在过往三个月里头产生的想法,驯化与折翅这种事,他恐怕永远也对她做不出来了。
    当日在定州所放过的狠话,恐怕当时能毫不犹豫地付诸实现,如今却再无一丝可能了。
    毕竟,当日让他生了一定要带她回京的心思的,不就是她这性子么?
    觉得她这性子鲜活,也怕她这气性,若遇上什么奸恶之徒,不肯当真逆来顺受,早晚要栽跟头,想带回身边时时护着,不忍她再吃亏。
    他其实早领教过她的不乖顺,只是一路上被她骗得醉在其中,不曾深想过罢了。
    若真将她的性子磨平,让她成了金笼中那只婉转歌唱以讨人欢心的画眉,恐怕也不再是最本真的那个她了。
    殷殷试图回头看他,想要看清他说这话时的神情。
    无他,这话实在太不像能从他口中听到的了。
    但搭在她腕上的手指在此刻重新动作起来,她也只好抬高双腕去就他的手,不得不放弃这想法。
    邱平倒也没敢真对她下死手,若像对上次那轿夫那样对她,她恐怕早连手都废了,但她肌肤嫩,腕上仍留下了几圈红红的绳印。
    血液流通重新顺畅起来,痛感蔓延,她不由轻“嘶”了声。
    沈还盯着那两道碍眼的印子,咬牙道:“邱平这莽夫。”
    殷殷失笑,垂下双手,随口问道:“不是您吩咐的要给我点教训?”
    “我倒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需要亲自安排。”
    他起身将她抱起,忍俊不禁:“不过粗略算算,在定州的时候他就为你的事操了不少心,船上那大半个月,他在京中也没消停过。后来去追了你三个多月,回京时几乎被剐了一层皮,灰头土脸得我都快不认识了,再之后被我罚去套了半月马,最后又去蹲了你两个多月。今年基本就围着你打转了,你也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这莽夫一回吧。”
    她本也是滴水之恩就能记很久的人,如何会因这点小事就记恨曾帮过她的人,只是终于从他这番说辞里知道了,为何邱平刚见到她时那语气仿佛要吃人。
    只是不免还是有些疑惑,之前的事,他竟然就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他将她抱往净室,说:“洗洗风尘,往后也算在此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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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地宽广的一处汤泉池子,明珠温润的光泽将室内映射得极为柔和。
    殷殷双肩虚扶在池边,才能勉强在池中站稳,丫鬟用铜盆打来温水,在她身后替她洗发。
    沈还在屏风后候了许久,听闻里边儿动静停歇下来,自行进来,将她抱回明间,放在软塌上。
    殷殷后背枕在他腿上,他拿巾栉替她擦着潮湿的发。
    他不发作反而令她有些不安,毕竟她见过他脾气上头的时候,这样的平静反倒让她觉得他尚在酝酿,兴许会有更大的怒火等着她。
    但他手上的动作始终轻柔,偶有几缕乌黑的发缠绕在他指间,也被他极轻地取下。
    “再说细点。”
    “说什么?”她抬眼看他。
    “山上的事。”
    殷殷迟疑了下,反正如今无路可逃,既来之则安之,顺着他的心意来便好,乖乖道:“其实没有您想的那么苦,每天都还过得挺乐呵的。给您讲个我闹的笑话好了,那会儿我们刚住下不久,小苔头一回给我安排给秧苗浇水的活,我想人家这么小的女娃做这么重的活,又看得起我,肯让我干这活,我不能辜负了人家,要好好表现表现,一定要包她满意,就每天去给每株秧苗浇半瓢水,六七天以后,就只剩最远的那一株秧苗没蔫儿。”
    “怎么?”
    殷殷眼珠子左右转了两圈,小声道:“淹死的……最远的那一株,每次到那儿桶里就没剩什么水了。”
    沈还失笑,手上动作也跟着停下来,见差不多了,干脆将巾栉放至案上。
    殷殷神色也挺精彩,尴尬道:“我姨母最爱吃那豆角,那脸绿的……拿着笤帚跟着我追了半片山。我也很委屈啊,小溪还挺远的,每天拎两桶水可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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